射马,擒贼先擒王。”
比起幼军的慌乱,七王旧部中的将领则激励道:“王爷已经骗开巡防营!大家攻过常山就能直捣帝京!”
“直捣帝京!”
“直捣帝京!”
震天呼声传来,君闲脸色大变,立即点燃带在身上的信火。除了引军到长云坡,他平日里跟唐越也商量过其他的应变方法。唐越明白这是布阵的信号,命手下百名士卒散开,协各部完成阵法。他在那半个月的日子里曾暗中诱导各队每日相互布阵。不过这横跨整个常山的阵法他们还没有尝试过,君闲也说过不得已不必冒险……
万不得已……
君闲身上背着一把弓,正是幼军统领所配。他平时从来不会带着它,这次带在身边。
对方毫不设防,显然是没有料到幼军中有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只要一箭过去……
君闲正迟疑,耳边立即响起几个将士的劝告:“大人!您快退!钱副统领命我们千万要护住您!您——”还未说完,身上已中了一箭。
七王旧部的箭阵已经列成,将君闲护在中间助他后退的士卒倒了大半,他们都是寻常的平民子弟,能入幼军是他们分外欣喜的事。
钱伯颜是个称职的副统领,即使升上统领位置的路被他阻断,仍毫无怨言。
幼军的将士们原本好逸恶劳,现在已经能在夜间的山林里穿行,布下那前丞相呕心沥血教导的阵法。
这是他的部属……
唐越燃起的青烟渗入雨中,缓缓攀上黑云密布的夜空。
徐儒立在瞭望楼上,终于松了口气:“阵成!”
常山宛如不断搅动的利剑,将陷入阵中的士卒霎那间迷失方向,林间树梢窜出来的幼军很快将他们斩杀。Yin森森的山林仿佛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撕裂一切闯入的猎物。
七王旧部虽然不断消耗,幼军的损失也不少。他们似乎铁了心踏着自己泽袍的尸体越过常山,居然用步兵来试阵,并将沿路的山林砍倒,幼军失去藏身之处,只能不断后退。
君闲浑身被雨水淋shi,神情越发冰冷。
必须让这支几近疯狂的军队停下来,决不能让他们越过常山半步!
长弓已经入手。
子乔,你又把太子的信鸽烤来吃了,不要紧吗?
羽箭已经在弦。
有什么关系,反正子任可以再养啊,只要殿下想要,子任可以把整个临朝的鸽子都训成他的。
羽箭破空——
你把事情都堆给那个林子任,就不怕哪天太子把你踢开?
怕什么,到时候我就开间铺子专卖烤ru鸽。好吧,别用这眼神来看我,我允许你来卖艺!
明明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却老早做好离开的准备。两辈子都这么多束缚,已经将你的野心消磨干净……
“就让我帮你记起来吧,子乔。”
十七胸前插着一支羽箭,笑意痴狂,伸手掐碎腰间玄玉,伤口的血不断涌出,染红足下大片泥潭。他周围的亲兵顿时乱了手脚,杀红眼的七王旧部却没有停下来,疯了一般扑向幼军,杀声遍天。
“看到了吧,再多的心思!在大军面前也只有溃败!实力才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东西!就让这染红常山的血让你明白,这不是贪图安逸的人能存活的世界!辽国可以安份多少年!东海可以安份多少年!这腐朽的临朝可以安定多少年!就用我这身血rou,唤醒你的重生之魂,堆起你的前行之路!”
君闲手仍握着弓箭,五指陷入掌心,大雨滂沱,忽然听到刀光剑影中有一声清晰的低语,声音温雅宁定,宛如相对微笑时的问候:“子乔……”
原本临朝男子行冠礼后才由长辈取号,施霄芳备受临帝跟丞相的宠爱,十四岁便由丞相亲自取了子乔这字,意谓国之乔木。当时他是临朝最风光的少年,朝中许多官员给儿郎取名时都更为了子字辈,沿用至今的有蔡子言跟段子良两人,其他人害怕被牵连,都已经纷纷改名。
子乔,你的生辰快到了,这些家伙我送给你的礼物。虽然很可惜,我又一次不能帮你过十五岁的生辰。
“不过,你一次我一次才公平。”十七微笑伸出手,仿佛跟谁的手交握,却倒在了他叫不出名字的亲兵怀里。
君闲看不见乱军中那人含笑伸出手,却满心怆然。他终于被逼着亲手击碎了很重要的东西,也击碎了他前生最悠闲也最无奈的时光。
他紧紧闭着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声如雷:“景王殿下!是景王殿下来了!援军到了!”
援军到了!
有个人,却再也救不了了。
天边有薄亮的晨光,一夜已经过去。常山的上空忽然飘起了雪,遥遥在望的云水岭上曾经有人说清晨的雪融成的水煮茶最佳,如今煮茶人不见,品茶人不见。有的只是满山被琼华覆盖的尸骨。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元和三十一年元月,十七王爷领七王旧部欲夺帝京,兵败,帝夺其爵位,不入王陵,二月,葬云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