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洵似信非信地问:“那子任你呢?”
林子任笑容不变:“微臣是殿下的一条狗,殿下想要做什么,微臣都帮他做,殿下想要什么,微臣都帮他取。微臣只拦过殿下一件事,那样就算殿下心里有愧,微臣也能帮他担着,只不过他难免怨我。你要记住,你的父亲虽然懦弱,但从来不曾有负太子之位。将来那个位置是小殿下你的,你要比殿下更坚强,如果有人跟你抢,你万万不能让步。”
他的声音清悦,却有种异样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朱厚洵认真地点点头,又问:“将来子任也会像对父亲一样对我吗?”黑白分明的眼底竟有些期待跟羡慕。
林子任想也没想就应承下来:“当然会!”他顿了顿,又恢复一贯的吊儿郎当:“小殿下你如果赏我个丞相做做,我会更乐意的!”
朱厚洵:“……”
这时候床上的朱景瑞也已睁开眼,病颜憔悴,怔怔地望着林子任在哄朱厚洵。仿佛才想起自己已经在太子这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自己的孩子也已经十四岁。
当年自己也是这个年纪就当上了太子,那时候子乔跟着丞相施行新法,对东宫总是敷衍,每回都要他找上半天。子任来了后,他更是甩手不管,一心削藩诛王,什么事都抢在最前头。
子任那时候很崇拜子乔,什么都学他的,到最后,只有那懒散和狠劲学得像:跟朝廷那些官员打起交道来就显得没Jing打采,碰上自己认定的事则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粉身碎骨犹不死心。
尤其是那晚,子任强硬地制止他与子乔相见,决然切断他与前丞相的所有牵扯……
想不到子任学得最像的那次,居然是用回到子乔身上……
朱景瑞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从前的事。在林子任望过来时,他却又缓缓地闭上眼,心底冒出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洵儿也算幸运……”
第26章 太子(下)
太子先临帝而逝,恐怕连临帝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太子朱景瑞年方三十五,与临帝共治天下二十余年,最后居然因为一场急病溘然长逝,到死连帝位都没有碰到。
这样算起来,其实临帝算得上是临朝活得最长的皇帝。他早年在夺嫡之争里杀出重围,因此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子嗣,育有皇儿的后妃都是家道中落的名阀之女,礼官挑不出不当的地方,外戚也没法儿祸乱朝纲。
夺嫡时跟自己势同水火的几个兄弟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这样的狼虎犲豹在临朝封疆养兵,时时叫他寝食难安。此时他的丞相跟将军毫不迟疑地站出来分忧解难,当时他们堪称一朝双壁,却因为他的心结而命丧九泉。
临帝甚至开始后悔当年任丞相削藩,任施将军赴死。当时朝中的济济英才,或随他们而去,或心灰远走,朝中只余喏喏余音。还有他们三人一同养大的那个临朝最风光的少年,也在大军胁迫之下不得不斩首午门。
太子尸骨未寒,景王门前已经门庭若市。景王闭门谢客,除了入宫参加祭礼以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接触。
他并不是有野心的人,小时候他跟亲母淑妃都不亲近,后来临帝宠爱他,淑妃也渐渐开始对他好,只不过他已经过了需要关爱的年龄。或者说他所有宝贵的回忆,都留在了御花园繁花最茂的一角,已经不需要任何人进去。
时隔多年,也不是没有第二个人闯入,只不过那个人总是隐隐约约的影子,有时仿佛由骨子里透出一种沉静,像是刚熄灭殆尽的灰,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就是那样坐在自己的院落里,不动,也不说话。有时却露出炙亮的眼神,仿佛世上还有许多他想要抓住的东西。就像是……
景王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当时那家伙,似乎要把他生生吞进腹中才能安心。
临帝深知景王的个性,当初逼他到幼军已是极限,再让他坐上那个位置是万万不能的。何况景王近年似乎对女人再无兴趣,秋猎那日他与张君闲纠缠也是他亲眼所见,临朝的江山,绝不能断在这里。
临帝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个年纪轻轻的幼军统领,从他出现在人前开始,他的名字就与景王连在一起。他担任将来的禁军统领也无不可……
思虑再三,临帝发现临朝皇室再无出现纷争的可能,心中松了口气。他抬笔在黄缎上写下几道旨意,吩咐了高公公仔细收好,又将摆在暗格的手札取出来扔进火中,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见室外雪意渐浓,便屏退了所有内侍,起身走入了雪中。
从前施将军雪中舞剑的风姿只有他跟丞相有幸一见,丞相忙着弹琴,根本没细看,他一人看得高兴,觉得有友如此,总算不枉此生。当然,后来他们这样相处的光景渐渐少了,因为蔡老御史那铁面无私的奏疏在屁股后面跟着呢,他也不想两个挚友蒙上佞幸之污。
临帝忽然又想到更小的时候,他还是战战兢兢的不受宠的皇子,太傅讲课从不敢轻怠,倒是他的两个侍读一左一右睡得香,气得太傅吹胡子瞪眼。
不知为何,临帝渐渐有些困了,像他这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