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明白你是故意跟阿郎唱反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谢府家教有亏呢,就算娘子不在意自己,也当顾及一下少夫人的面子,娘子和大郎兄妹感情自幼深厚,但少夫人毕竟是外姓人,姑嫂之间的情分稍不留神,就要生分的……”
谢瑶原本一直漫不经心地听着,直说到最后一句,她才终于正色看了nai娘一眼。
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教她说这话的人很有水准,明白谢瑶最在意的是什么,当真是棍随蛇身,杖打七寸。
阿娘那性子……是想不到这么多的,父亲最厌恶耍心眼之人,觉得那是小人行径,那就只能是阿兄了。
谢瑶笑意中带着妥协:“明白明白,劳nai娘Cao心,我以后注意就是。”
卢氏眉开眼笑,“我也只是瞎胡说,娘子其实自己心里通透着呢。”
出门之前,谢瑶拐回去将那把新得的匕首揣在怀里,少不得又被卢氏唠叨了几句,都被谢瑶敷衍过去。
可惜她到了内堂之后,没那么容易消停。
谢夫人在闺阁中时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嫁人生儿育女后以夫为天,儿子长大后又开始靠儿子。平日里甚少出门,就算有走动也是几个亲戚或者父亲的同僚内眷之间,又兼耳根子软,一贯听风就是雨,也不知她跟前的婢子们怎么跟她咬舌根的,一见到谢瑶就唠叨个不停。
从谢瑶入了饭厅到她放下筷子,谢夫人的嘴皮子就一直没停,连食不言寝不语的夫子言也抛到了脑后,苦口婆心地劝女儿少和丈夫唱反调。
谢瑶听着母亲从舅父家的表姐说到西市卖胭脂的货郎家的女儿,无不是听了父母之命嫁了个好夫家之后幸福美满。
谢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直等到谢夫人说累了,才好整以暇地接过一旁侍女递上来的茶水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说:“女儿明白阿娘的心意,只是太宗皇帝幺女养面首之事,阿娘怕是忘了。”
只一句话,谢夫人的脸登时就变得五颜六色。
太宗幺女宣阳公主不满太宗为其择的驸马,反而看上了大德寺的高僧,两人私下往来多年,给皇室脸上抹的黑用整条洛水都洗不净。
谢夫人身旁的锦娘见状,急忙岔开话说:“这日头不低了,今日十五,婢子估摸着出城人多,万一迟了路上怕会耽搁,误了时辰佛祖归罪不说,今晚恐怕还返不回来了。”
谢夫人信佛,最怕得罪佛祖,闻言原本想要数落女儿的话立马抛到九霄云外,风风火火地吩咐仆从们准备出发。
谢瑶看得好笑,觉得母亲嫁人这么多年还留着满身的少女气也是不易,这归根结底还是父亲的功劳,不管如何,父亲对母亲的心意是明摆着的,原本心中的怨言顿时消了不少。
府外马车早已备好,她等了一会儿见母亲还没出来,便率先携了卢氏往前堂门口去。
还未绕过影壁,管事匆匆进来,见到谢瑶后忙上前,将手里的一张折叠的纸递上道:“方才一个乞儿送来书信,说是有人托付转交给二娘子,俾子不敢随意处置,便忙送来了。”
谢瑶伸手接过,纸张仓促折叠,并无信封,也非常见的雪白宣纸,写信之人也不知是从哪儿随便寻来的泛黄草皮纸,展开后见纸上只有一句:“今日不可出洛阳城,切记。”
最后两个字行文仓促,力透纸背,看样子应是慌忙写下。
这几个字字迹俊秀挺拔,风骨凌凌,只这一行,谢瑶竟能隐隐瞧出点当代鸿儒前任尚书令廖阁老的遗风,但又和廖阁老仙风道骨的文人风格不同,带了点杀伐之气。
谢瑶将那张信纸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也没找出来第二行字,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也弄得她有些糊涂,便问管事:“来人可留下姓名?”
管事回道:“不曾,那小乞儿只说是一位郎君托付,说罢就跑了,也不好拦着。”
谢瑶又将那话看了两遍,却仍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送信之人大概是来恶作剧的。
这时谢夫人带着一群仆妇从后面过来,谢瑶挥手让管事离开,将那封信随手塞进袖子里,上前挽着谢夫人一起出门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方才送信的小乞儿离开后并没有跑远,只是拐进了隔壁一道巷子,巷口站着一个穿着深色短衣的少年,斜靠在墙壁上,凌乱的黑发半散着绑在脑后,鼻梁硬挺,一张脸轮廓分明,眼中饱含和年龄不搭的沧桑,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墙角出神。
听到脚步声后,他身体一绷,目光瞬间森然,条件反射地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待抬头看到来人,身体和Jing神才松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那小乞儿还是触到了他的眼神,原本的笑意僵在脸上,欢快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二章
永安寺曾位居洛阳城内永安坊中,占据半坊之地,因高祖皇帝之母信佛,高祖打下江山登基后便将其母的灵位供奉于永安寺中。
太宗时,随着洛阳城日渐繁华,永安寺香客日隆,贵客也越来越多,往往每逢初一十五,从永安寺正门开始,车马相连数里,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