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丁打了个寒颤。
出发当日,董老三和大鲍把他们做的轿子抬出来,非得让他坐上去,他们则皆以笠帽蒙面,抬起轿子前往他们多年未去的狼霄城。
远看他们就和任何一户大户人家一般小心翼翼地簇拥着自家的少爷或者小姐,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黑纱下的表情堪称凝重。
晏重灿紧张得有些坐立不安,身上厚重的衣物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刘七姐把她压箱底的法衣都拿了出来,连夜裁制,总算做出了一套大家都满意的装扮。他们本还想为他描眉画眼,被晏重灿严词拒绝才勉强作罢。即便如此,他现在也活像是一朵被放在珠宝匣里的玫瑰,因这一份自然的素净反而愈加顾盼生辉起来。
走了大半日,几近黄昏时,圣定撩开帘子往里道:“我们到了。”
闻言晏重灿探出头来,便见数丈外伫立着一座宏伟的城池,城墙高耸,守备森严,他看到墙上站满了士兵,羽箭对准了大道上的每个人。
路上来往行人众多,在城门前排成了一条长队。圣定看着前后队伍,啧啧称奇:“从前便听闻狼霄城实力雄厚,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你可知前面轿子里的是谁?”
那轿子极大,通体为赤金两色,花纹繁复,仆从恭顺地跟随四周,足有百人之众。
“是何人?”
“鲻曜城的金麟圣族,观其仪仗,只怕里面坐的是如今最受宠的小少爷。他们倒真是下了血本,”圣定嗤笑一声“竟甘愿把此等身份的嫡亲血脉送入那草包的后宫。”
“……这又是何必?”
“谁知道呢?恐怕人人都以为自己有能力夺得恩宠,从而得偿所愿吧……毕竟每回被挑中的人开出的要求不计其数,倒是真有不少人帮家族得了不少好处。”
圣定说着,心道看来鲻曜城也要变天了,将小儿子送来,想要的东西只怕不是凡物,就是不知这城主府到底藏了什么好宝贝……
他暗暗揣度间队伍也在慢慢前进,月落星沉时方才轮到他们一行人。
“哪里人?”
今日来人过多,守卫长亲自在城门前审视,见这十余人遮掩面目形态鬼祟,不禁也目露寒光。
董老三上前拱手,稍稍将面纱揭开,便听边上守卫都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是没见过生得如此丑陋之人。
“我们是十丑村的村民,此次前来只为向陈湖少爷上贡。”
“被放逐者也妄图来上贡?”守卫长颇感荒唐地冷笑“区区几个罪人,又能有什么稀奇东西,别污了我们少爷的眼,尽早滚吧。”
闻言他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哄然大笑。
董老三恍若未闻,依旧恭顺地行礼:“数年来我们一直在为少爷寻找贡品,请您给我们一个机会。”
“哦?这可奇了。难不成……你们是想要赦免令?”守卫长微眯双眼,一手已然放在了剑鞘上。
眼看着场面一触即发,却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轿中传来,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大人息怒,在下只是想一窥盛事罢了,烦请这位大人通融一番。”
守卫长惊奇地看过去,便见一个少年掀开帘子,缓缓步了下来,满身珠玉偏偏衬得他面容昳丽清秀,不染凡尘。大道上人chao汹涌,唯有他眼中毫无贪欲,便是屈尊行礼也不卑不亢,瞧不出任何谄媚的意思来。
人人皆有所图,识人有术的守卫长却发现自己竟无法一眼看透他,就连心脏在此时也凑热闹般漏了一拍。
顿了顿,他的手不知不觉从剑上松开,转而对董老三厉声喝道:“你们这又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随意掠来一个人便可以以罪人之身入城吗?!”
晏重灿见董老三欲言又止,便镇定地接过话头:“大人言重了,我并非是由他们掠来,而是当真出自黄沙之域。少爷的盛会向来不分身份,还望大人体谅我们一村老小的赎罪之心,放我们入城。此次我不求其他,便是只远远见少爷一面,也心满意足。”
话说到这份上,且在他们身上已然耽搁了太久,守卫长也不好多拦,深深打量了晏重灿一番,终是侧身让行。待他们进了城,他才悄悄招来几名手下传令下去,时刻盯住这行人,确保不出一丝差错。
进了城,无数士兵的威压散去,十丑村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重灿,多谢。”董老三抹了把脸,声音有些低落。他曾经也是一身铁骨,在黄沙之域更以为自己依旧没变,经了这一遭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背脊早就被压弯了,就连一个守卫长都能让他心怀惧意。
“罪人”二字的沉重,远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
晏重灿笑着摇摇头,安慰了几句,等他释然些了,才好奇地观赏起狼霄城的风景。
他去过银台城,原以为那便是极尽繁华的地方,直到此时他才暗叹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一座纪律森严,管控严格,却又应有尽有,歌舞升平的城市,就是现在如实地摆在他眼前,也足以令人不敢置信。
“那便是城主府。”圣定用禅杖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