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红的虾仁鲜rou小馄饨浮在油亮亮的汤面上,挤得饱满。最打眼的是,顶上点缀着一大坨绿油油的葱花。
纪译搬来这个小区半年,买了半年的馄饨,挑了半年的葱。
门口传来咔哒一声,纪译马上拖着拖鞋跑过去,扑进刚走进家门的人的怀里。
“我一身汗,你也不嫌脏。”刚跑完步回来的徐杳然把人从自己胸前拉开,拍了拍对方衣服上沾到的灰尘。
纪译又凑上来嗅了嗅对方的颈窝:“没啊,我就闻到一股草味。”
快速地冲了个凉回来,徐杳然坐到餐桌边,舀起一勺馄饨:“你想吃这家的早点,刚和我说一声儿让我跑完步顺道带回来不就行了,自己还能多睡会儿。”
纪译答:“你醒了我就醒了,醒了也没事干,一个人在家睡觉没劲。”
徐杳然起床的动静不大,要怪就怪纪译的睡相奇差,总爱扒着他睡觉。导致徐杳然每天早上起来,得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两层东西,一层被子,一层纪译。
给对面碗里舀了勺馄饨,徐杳然问他:“那我在你就有力气睡觉了?”
忙着吃饭的纪译没听出徐老师在耍流氓,抬头说:“你在的时候谁还想着睡觉啊。”
吃完早餐,徐杳然放下调羹看了眼腕表:“等下早十分钟走吧,我今天限行,你们学校门口那条路得绕着走。”
“唔,今天不用送我了,我晚点儿再去学校。你自己去上班吧。”纪译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
景行的樱花这时候开得最好。纪译当初第一次看见这一片绯红的云层,抬头羡慕地说:“哇,你们夏天一定很多樱桃吃吧。”
提到樱桃,纪译的眼睛都在发光,这让徐杳然不舍得拆穿他了,只好答:“嗯,到时候让你来摘。”
没办法让樱花树长出樱桃,但可以给纪豆子买点樱桃带回家,徐老师这么打算到。
“徐老师,你有订书机么?”新来的女老师款款走到徐杳然的办公桌边,靠着桌子问他。
说来惭愧,徐杳然至今没记住这位女老师的名字,只知道姓许,和他丈母娘一个姓。
从抽屉里取出订书机放到桌上,女老师拿了却仍然不走。她不经意的一抬眼,像是这一下才发现徐杳然对面的位置是空着的。“呀,徐老师你这里没人坐呀,那我可以搬到这儿来么?我那位子总是晒不到阳光,可愁死我了。”
徐杳然微微蹙起了眉,想拒绝。自从刘常老师升职搬去教务处以后,语文组里一向不缺空位,现在突然有人要挡在自己面前,他嫌遮光线。
“那您坐刘老师以前的那个位子吧,阳光最好。我这儿这个位子一向不坐人,”徐杳然毫不心虚地胡说八道,“风水不好。”
许老师面色有些尴尬,没想到对方拒绝的这么直接:“哦这样啊,那我是不太适合坐这儿。”
“咚咚。”
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徐杳然背后响起来。“打扰了,物理组那儿挤满了,季老师让我搬过来。”
纪译夹着文件夹走进来,姿势骄傲得像只小天鹅,穿过徐杳然身边头也不带低一下的。他径直走到对面的座位前,一屁股坐下了。
一边的许老师:“……”
等许老师走了,徐老师才停下手里的工作,转着笔打量起眼前的纪译。
纪译面不改色地看他:“徐老师,好久不见呀。”
“你辍学来打工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我怎么就不能是学习工作两手抓?”纪译握紧了他的小拳头 。
“实验室不去了?”
“李老板这几天去新加坡出差了,放我几天春假。现在的季老师更加需要我。”
纪译的研究生导师李蕴,是梧大物理系的大牛,负责且严苛,对他一向管得紧。而且巧的是,李蕴和季老师是以前的大学同学。
千里姻缘一线牵,大家都是老同学——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所以当老季向李蕴提出借他小徒弟用几天的时候,李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都是同样年纪的老头,有人正在热情的南洋晒太阳,有人出了趟门就伤了老骨头。季老师上礼拜一个人到千岛湖的水库钓鱼,鱼还没见着,一个趔趄把自己摔成了骨裂。尽管这样,他依然坚强地每天拄着拐来上班。
但办公室和教师之间的几百节楼梯,是他老人家不能跨过的鸿沟。出门上课用三条腿艰难地上上下下的,气质一下子从陈道明拐到了赵本山。
所以老人家不得不临时喊纪译过来代课了。
“早上还特地等我出了门再溜过来,地铁特挤吧。”徐杳然故意问他。
“挤就挤点吧,”纪译从对面桌上摸过一颗枣儿,压着嗓子说,“不挤点怎么能正好看见,徐老师周围的桃花现在还开得这么好。”
徐杳然无奈:“你这都和我计较,是不是太严格了一点。那你昨天下楼买个栗子,和水果摊的姑娘扯了半小时的事儿我要不要和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