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迟玉还是会脸红——即便回到琥县之后,他们越发黏腻,每天都是云是雨。
大概因为,那天晚上是不一样的,像黑暗与光明之间的一条河,淌过之后,人生便再无Yin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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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荀慕生突然环住迟玉的腰,握住他拿吹风的手腕,“再吹这边都快被你吹焦了。”
迟玉这才回过神,晃动着吹风,“想我们今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又不是再也不回来。”荀慕生枕在他上腹,“这里夏天比仲城凉快,今后我们每年都可以回来避暑。”
“也对。”迟玉拨弄着荀慕生的头发,“一会儿我想再去店里一趟。”
“应该的,我陪你一起去。”荀慕生扬起脸笑:“你去给大家拉花画小猪,我去做花蜜柚子茶。做咖啡你是专业的,但弄柚子茶,我比你有经验。”
迟玉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就惦记着小猪咖啡。”
“你的一切,我都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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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本该是咖啡书屋最冷清的时候,今日却挤满了人,店员和熟客都来了,小顾客们个个舍不得,几位店员眼中却都是祝福的笑意。
迟玉将书屋给了年纪最大的一位店员,这阵子该交待的都已经交待了。对方是个26岁的小伙子,人老实,性子温和,手艺也好,算得上可靠。
这半个月以来,大家已经知道他要离开了,不舍的情绪由浓烈渐渐消散,到了今天,感激与祝愿已经多过不舍。
当然,小顾客们还是哭了一大片。
昨日,迟玉做东,请大家吃了顿饭,话已说得差不多,今日再来,心情已经轻松许多,张罗着做咖啡做柚子茶,全部免费。
小美吸着鼻子说:“男神,你还没接受我的表白呢!”
迟玉最应付不来这些率性的小姑娘,愣了半天才道:“今天要柚子茶还是柚子冰?”
小美娇声吼道:“男神,等你明年回来,我都有新的男神了!”
大伙哄笑,连荀慕生也忍俊不禁,唯有迟玉戳在原地,尽职尽责地往杯子里舀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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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离别的时刻到了。
近来山雨连绵,山路十分难走,荀慕生约了直升机,准备直接去最近的机场。
书屋的新任老板开车将二人送到乘直升机的江坝,约好来年再见。
小车远去,空旷的江坝上只剩下荀慕生与迟玉。
直升机还未到,迟玉望着一江秋水,眼中泛起沉沉波澜。
“一会儿直升机到了,我牵你上去。”荀慕生说。
“牵?”迟玉诧异,“为什么要牵?”
荀慕生说:“怕你不习惯。”
“嗯……”迟玉想了想,“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吗?”
荀慕生一怔,意识到自己闹了笑话。
“从直升机上滑降,我曾经一天要练几十次。”迟玉笑了笑,“我还趴在舱门边狙击过,还从尾舱里跳过伞,还……”
“我错了。”荀慕生瞄着他,“不该班门弄斧。”
迟玉看向远方,眼角微弯,半晌才道:“不过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咖啡师。”
“会画小猪,还会做花蜜柚子冰的咖啡师。”荀慕生纠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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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等了一阵,直升机还是没到。
迟玉突然牵住荀慕生的手,声音被裹进风里,“不辞而别的事,我还没向你道歉。”
“嘘。”荀慕生揽着他的腰,让他正对自己,“不用说对不起。”
迟玉眼波微动,带出一片细碎的光。
“我愿意等你。你离开一年也好,两年也好,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也好,我都在原地等着你。”荀慕生平静地看着他,眼底是一片如火的红枫,红枫中,是他的倒影,“不要为我的等待而道歉。道歉的话,就好像我本不应该等你一样。”
“可是如果不等你,我这两年半又该做什么呢?”荀慕生牵起唇角,将他拉得更近,在他额头上轻啄,低笑起来:“如果你觉得抱歉或者不安的话,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迟玉抬眸,“好。”
“不问是什么事就答应?”
“既然你愿意等我。”迟玉眼神认真,“那我便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荀慕生轻轻碰触他的额头,“我要你不再为过去牵绊,不再因任何事内疚,不再独自承受痛苦。”
顿了顿,荀慕生眸光变得更加柔软,“还要允许我,与你一同度过往后的人生。”
迟玉眼中映着流淌的江水,透明闪耀,落着云朵与秋风。
片刻,他低下头,额头抵在荀慕生肩上,轻声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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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带着巨大的风声降落,再次起飞时,卷起散落一地的红枫。
生活了两年半的小县城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迟玉碰了碰荀慕生的安全扣,说:“刚才我还没有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