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仇的狛枝转头向恩奇都,恩奇都也看向他,相似颜色的瞳眸里倒映出少年的影子。
……那是美丽的让人心生嫉妒的存在。他注视他的时间远比注视Master的更长,他因为不明而产生隐约被窥探的不愉快与烦躁,抗拒着这份不带敌意的注视,可在那场雷雨中,他看到了泥人说出“憎恨”的眼睛。他不是如所见的那般纯白的存在。
比起白更接近黑。
比起黑更接近灰。
“……将恩奇都桑作为我这种人的垫脚石么?看上去似乎过于搞笑了呢。”狛枝耸了耸肩:“我可不敢呢,毕竟还未目睹更为耀眼的希望,可不能死在这里,倘若这样做,搞不好下一秒就会被英雄王劈成两半——”
恩奇都好奇的头颅强(k)硬(y)地插了进来:“这点不必担心哦?我想Master在的话,吉尔搞不好还没法打过Master,既然知道远坂家发生的事,狛枝君也应该知道才对呢?”
狛枝:“……………………………………”
一边的白苹果凉凉抱了一箭之仇:“啧。别~扭~鬼~”
狛枝:“………………………………”
只是无论如何狛枝凪斗也没再说出话,抿唇保持了傲气的沉默,偶尔前言不搭后语的和奚落他的双马尾回嘴。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恩奇都闭了闭眼,真让人惊讶呢,那些孩子。分明选择了一条更难走的路。可心上却像浮出一片染满华彩的云,他想起吉尔搂住濒死的他像是失去珍宝的泪水,兵器不再是兵器,恩奇都从此成为人类。原来恩奇都在注视人之子时,也同样被人之子所注视。
——他曾在吉尔那里学到了喜悦。
那么,此刻充盈在胸腔中,就一定是「高兴」吧。
“那么。”清风拂面岔开话题,像是从未察觉到幼崽们的窘迫,恩奇都思考般仰起首,清澈眼眸又重新望回两人:“关于久宇舞弥小姐的处置问题,狛枝君和Master想怎样做呢?”
“……”
恩奇都的话是摆在他们眼前的一个问题。昏迷的久宇舞弥被未来机关的人带走了。当时的白苹果连杀死卫宫切嗣的心都没有,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倒在地上的女杀手。她是不讲道理的人,按她的脾气……收回投向恩奇都的目光,双马尾吸了口气,看向狛枝。
“你的战斗,你击溃的敌人,由你处置”,清亮眼睛映出笃定,那大约是名为右代宫同学的尊重吧。狛枝眨了眨眼:“右代宫同学,我可是病人呢,这种麻烦事不应该交给希望的象征么?”
白苹果翻了个白眼,旋即她又认真道:“是狛枝凪斗的决定么?”
狛枝也认真:“是哦。”
“……那么,我收到了。那么就这样吧,恩奇都。”
像是最郑重不过的承诺,她将那页授权的纸折好,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望向恩奇都的视线得到了颔首。白苹果闭了闭眼,又重新看向狛枝:“喂,狛枝,我想夺走Saber的宝具之一,遥远的理想乡(Avalon)。”
想要从圣杯战争中的最强职阶手中夺得宝具这种石破天惊的话,狛枝的眼睛连眨也没眨一下:“……为了我?”
“为了你。也为了我。”
眼神交汇中读出一切,即便不知道Saber的宝具作用也能大致猜到。事实上遥远的理想乡(Avalon)也正如猜想,神代与人类时代的造物,亚瑟王圣剑的剑鞘,拥有治愈一切的力量,也是白苹果圣杯战争的目标之一。
“帮我。狛枝。”白苹果坦率说出想要获得帮助的依赖请求,像是递出了请愿的手,狛枝却没有接。半晌,他道:“右代宫同学。如果我这种人说。我已经厌倦了一切,已经并不想……活在世上了呢?”
连恩奇都也没有插话,狛枝说的是认真的。
白苹果的手仿佛被什么锐器刺中,猝然抽动了一下。
……她有很多,不明所以恐惧的情绪。超越了以前的自己变得陌生,想要去尽力干涉,想要伸出手抓住谁的衣袖,想要用很多苍白无力的话语让一个人活下来。可她也知道,活着比死去难上一百倍,一万倍。
人间是地狱,百般折磨将人置身大锅里煎熬,在等待中慢慢枯萎的痛苦远比一切都来的疼痛。
“如果。……如果你想再也不想活着。”白苹果说的很慢,仿佛有钝刀在刮她的喉咙,连气息也如同沉入海底:“能不能在走掉前,告诉我?”
室内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夏日的蝉鸣声断断续续传进耳畔。濒死的猫怎么会与人告别呢?狛枝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从五脏六腑升起的东西却堵住了他的喉。不断失去的所有人都要让他淌过血拼命去活,从胃里呕出的酸ye已经麻木到呕不出来,被垫脚石们的性命所拯救的……不应该还未成就希望就死去。可没有希望与绝望的你啊,原来会给出我这样的答案吗?原来连这种事,你也会接受吗?“……右代宫同学,是个十足笨的笨蛋吧。”
她头一次没有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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