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汐笑了,就著桌上的一点儿水痕,慢慢地写出了一个名字。
然後,他又一把擦去。
03
清河馆里的人都知道,苏子汐贪杯,常喝醉。
但潋君知道,这只是他躲避客人的手段而已。
那时候,潋君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是什麽样的身份。
他不急,不恨,仍旧按著吩咐做好每一件事。
苏子汐总不会害他的,他知道。
这几日,苏子汐常常喝醉,也许是真的醉,也许是借酒装醉。
一个人常常撒谎,日子久了,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好像是苏子汐,至少手里握著酒,他总是醉著的。
一个月前,青军统帅,大将军聂铮率兵攻夏。
一个月後,皇帝给聂铮加封了爵位,给他的母亲封了安国夫人。
可是,聂铮没能回来。
离开之前,聂铮对苏子汐说,等到我得胜了,就带你离开。
聂铮没有回来,所以,苏子汐还在这里。
“潋君,你说,聂将军什麽时候才会回来?”
苏子汐醉了,醉得连他是生是死都不记得了。
“我在这里。”
潋君替他斟满酒,然後,那人又一口喝尽。
“他说,桃花开了,就会回来了。可是,桃花已经谢了。”
“我在这里。”
苏子汐看著酒杯,酒杯又空了,潋君再次替他斟满。
“他不会回来了,真是麻烦,还得再等另一个人出现。”
“我在这里。”
酒杯空了,酒坛也空了,苏子汐转动著杯子,一直在笑。
“还是离开得好,可是,什麽时候能离开?”
说完,苏子汐放下酒杯,起身走到了窗边。
潋君拿过酒杯,指腹摩搓著杯口。
“我在这里。”
他在对谁说话?苏子汐?
不,从始至终,苏子汐都没有抬头看过他。
04
午後,苏子汐难得早起。院子里很吵,他走出去看,是潋君正和其他几个少年吵闹斗嘴。
潋君脸上的神采飞扬,是在苏子汐面前从未有过的。
“那孩子长得太好看,招人嫉妒。”
站在苏子汐身旁的是云殊,瑶持没有跟在他後面,而是在院子里帮著潋君。
“你与他极像,脑子聪明,长得也好,可惜,他心肠没有你狠。”
“难怪当初,你选了潋君。”
苏子汐笑著摇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看过云殊。
“是他像我,不是我像他。”
苏子汐慢慢地走下了台阶,站在了潋君身後,面前的几个少年哪里还敢乱动。
潋君未察觉,已被苏子汐拍了一把脑袋。
“我饿了,给我找些吃的去。”
说完,苏子汐便走了,潋君一愣,人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已经跟上。
当初和他一样跪在院子里的少年,如今早已不干这些服侍人的事。
只有潋君,仍然照顾著苏子汐的起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直到了那一年春。
05
那一夜,潋君第一次接客,苏子汐回绝了所有的客人,坐在屋里陪著他。
“我教的,你都记得了吗?”
潋君点头,不敢说不。
“那麽,重复一遍吧。”
潋君脸上一红,仍旧不敢拒绝,支支吾吾地重复著。
苏子汐看著他的脸蛋,肌肤细腻,白如凝雪,两颊处有些红晕,粉粉的,瞧著有趣。
冷不防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脸颊咬了一口,潋君一愣,呆呆地看著苏子汐。
“像块糕点一样。”
苏子汐说道。
潋君脸上更红,低下了头。
忽然,有个人抬起了他的下颚,轻柔地吻在了他的嘴唇上。心脏狂跳不止,身体慢慢地回应起来,就好像苏子汐所教的那样。
“这里也很甜。”
苏子汐笑了,说不出的好看。他松开了手,在潋君的嘴角舔了舔。
“看样子你记得很清楚。”
说完,苏子汐离开了,把潋君一个人留在了屋里。
站在房门外,苏子汐抬起了手,指腹摩搓著自己嘴唇。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这是潋君的味道,是他家孩子的味道。
明明是夏末,身体已有些发冷。
06
从那时起,潋君的名字被摆在了苏子汐的後面。
他不挑客人,不怕辛苦,每日夜里,守著自己的小钱库傻笑。
这一日,来的是户部侍郎钱秦,出了命的爱折腾人。
潋君有些病了,咳嗽,还发著烧。但是,他还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