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瞬间五脏六腑就发出了尖锐的疼痛,他呼吸一滞,嘴角流出更多的血来。
但这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就这样死撑着用另一条勉强能动的腿支撑着往前挪了一步。
这大概是他自出生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他白着一张脸固执地侧着身子一点一点地爬着,他要更加靠近水源,先把他腿上糟心的伤口清洗一下。
脑中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他感觉到了疲惫,却不敢让自己再次昏过去,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伸出满是划伤的手臂,颤抖着抓紧了身下的石头,用力一握。
“...阿云...”历万书动了动嘴唇,却因为嘴巴太干根本没发出半点声音。
“咳咳咳...咳!咳!”不知是不是他只顾着一个劲地爬忘了身上的伤,只觉得那瞬间呼吸被阻隔,而后就是一阵牵连全身疼痛的咳嗽,甚至连再次撑起来的力气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历万书艰难地喘了口气,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呼吸也困难起来。
他想起了一人的脸,还想再见那人一面,哪怕就一眼,他想把那人的笑容记起来。
忽然,一片黑色铺天盖地而来,挡住了他的视线,带了一阵清风拂过他的脸。尽管他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却隐约觉得这是个人,是个他很熟悉的人,那人在他手微微抬起的时候就一把抓住了他。
抓住他的手没有温度,稍微大了点的力度却让他格外安心,他便反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阿...云...”历万书干裂的嘴唇微颤,竭尽全力低唤了一声,随后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皎月高挂,一个人背对着他。
这道身影应该是属于他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因为这身姿体态,是他看了无数次,甚至在心里描绘了一遍又一遍,为的是要把这道身影印入脑中,铭刻在心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阵夜风掠来卷起了两人的发丝,历万书被挡住了眼,等再看时,那人已经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极冷漠的脸,是他从未在那人的脸上看见过的,敛去了所有笑容和温和后,显露出来属于刺客的漠然,浅色的眸子带着丝丝让他感到陌生的杀意。
那便是齐玉堂的闲云。
传闻中的刺客闲云残忍无比,一夜屠戮了一户二十多口人的人家而成名至今,接下的镖从未失手,丧命在他手上的人的头骨埋起来便可做一个百人坑。
而这,便是一个刽子手杀人时的神情。
闲云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剑尖直指他门面。
他便听见那人一字一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历万书,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那道寒光一晃而过,他盯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甚至能感受到剑尖刺入他的胸膛,从后背穿出的每一个细节。
早该有这一天了,他也愿意死在他的剑下,只是大概阿云是不会用这样的表情对他的。
历万书睁眼醒来时,看见的就是一轮清月。
他心中一惊,微微扭头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而床边挨着他坐的就是一身黑衣的洛行云,只不过和梦中的那个相差太多。
此时那人正大大咧咧地支着一条腿,一手搭在膝盖上撑着脑袋睡得正香。一小撮发丝自上而下轻轻的随着主人不安稳的睡姿微微晃动,皎月透过窗溜了进来,将床边人的一张脸照亮,历万书光是这样看,都能看到那人双眼下一层淡淡的乌青。
也不知这位睡着后梦到了些什么,眉头依旧紧锁。
他开始默然无声地打量着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忽然十分想直接起来把人抱住,可惜老天到底看他这个一身伤还想着占便宜的伪君子不顺眼,硬是让这衣冠禽兽动一动就浑身钻心疼。
衣冠禽兽咬牙努力了半晌还是放弃了,大概是怕惊扰了床边那个明显睡眠不足的人,就死心地窝在床上挺尸。
历万书百无聊赖,便目光下移,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手上,才发现自己居然还紧抓着阿云一只手不放。
他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放松了些,却猛然看到那只手腕上有一块浅浅的淤青,可想而知他这个重伤的人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可抓青了,痛了,那人也没有把他的手掰开。
他怔怔地看着那只手许久,忽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极温柔的笑容来,可很快这笑容就带上了几分苦涩。
他想大概这世上他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阿云会如此待他了,普通人的一辈子,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但他历万书一直都觉得世上总有两全其美之事,都死死抓着不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后才会落得这么个结果。
他本想死了也好,死在那里就一了百了,可偏偏但他活了下来。
或许不久之后,他就连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人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阿云...阿云绝对会后悔把我救了。
历万书眼眶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