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道主,池某与您也算颇有几分间接的渊源了,多亏你下手杀了那东方戟,才令盟中人将我寻回,所以池某在这里要先道一声谢。只是正邪两道的事情,到底还是要摆上台面讲。道主一路杀来,一定要进天机禅院,该是有什么事情想做吧?”
沈独其实无意在这里与他们纠缠太久。
江湖上的纷纷扰扰已经太多,他疲倦麻木,根本不想理会。只是眼下的局面一时又无法摆脱,也不知还要拖上多久。
在站到这峡谷口上的时候,他的心便已经不在这里了。
此刻听闻池饮这显然藏着点别的目的的言语,他敏锐地皱了眉,看向他:“池少盟主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只是方才听姚右使一番话,觉得好笑罢了。”
一旁的陆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频频给他打眼色,但池饮并没有理会,也不向他解释什么,而是镇定自若地继续与沈独说话。
“若依姚右使之言,你妖魔道不杀残弱老幼,我正道同盟好像便没资格问罪与道主一般。可池某斗胆,便要问上一句——”
姚青顿时拧了眉。
凤箫也觉得这真池饮看着竟比假池饮还要讨厌。
沈独却还算得上平静,只等着他说。
池饮便笑了一声,但这一瞬间注视着沈独的目光,却锋锐而犀利:“我想要问沈道主,若妖魔道在你执掌的十年间,的的确确屠杀过残弱老幼,又当如何!”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里,沈独向另一头看了一眼。
顾昭就静静站在角落里看着。
于是他觉出了一种难言的奇异,同时又想起了之前远离江湖的那段时日里与僧人相处的时时刻刻,点点滴滴,目光便从眼前这无数以敌视的目光看着他的人面上扫过。
最终沈独也笑了一声,他问池饮:“池少盟主想怎样?”
“我个人与沈道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倒不想怎样。要怎样,怕还得沈道主严令之下的无辜者来说。若说我等与沈道主一丘之貉,没资格来问罪,那他总该有了。”池饮拍了拍手,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方晓,出来见过沈道主。”
众人一听,都有些怔然。
谁也不知道方晓是谁,更不知道池饮叫他出来是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朝天水盟阵营这边看了过去,很快便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天水盟黑白相间的服饰,走了出来。
五官端正,眉目间一片冷意。
看得出修为不是很高,但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难得,人走出来之后也半点都没有怯场。
那一双眼底染着仇恨,直直看着沈独。
池饮虽叫他来见过沈独,可他站出来之后也只是站着,半点没有要与沈独“见过”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地,姚青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不仅为池饮怪异的用意,更为沈独此刻绝不常见的平静。
直觉告诉她,要出事。
只是池饮半点也不受影响,反而用一种嘲弄的目光看着沈独:“据我所知,沈道主杀了崔红,放走了裴无寂,好像是幡然悔悟了。只是不知道主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那一场商队血案,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是残弱老幼?方晓,沈道主好像不大记得了,你给他看看。”
那少年方晓也不说话,只是在池饮此话之后,拉开了自己衣袍前襟,露出了那一道长长的、从脖颈下一直划到胸膛前的狰狞伤疤!
十年前他不过才七岁!
什么不杀残弱老幼,在这一道狰狞的刀疤前面,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方晓盯着沈独道:“我是大难不死,又被天水盟的恩人救了起来,才捡回一条性命。我认得你的脸,也认得你的刀。”
“你——”
姚青怒目横眉,只觉这所谓的不知哪里来的方晓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手往腰间暗器囊上一按便要动手。
可一只手掌从旁边伸过来,按住了她。
没有怎么用力。
只是轻轻地拦着。
但这一瞬间姚青所有的动作都僵硬了下来,先前那种预感冒了上来,让她浑身发冷,也让她眼底含泪。
沈独是有些恍惚了,他看着眼前的方晓,却是想起了裴无寂。十年之前那一场杀戮,他的确是记得的,也是那一场杀戮之中,他留下了裴无寂的命。
这少年说得没错,那时他用的是刀。
那一把后来被他再也没用过的无伤刀。
他这一生,时日已然无多,回想起那些腥风血雨、荒谬绝lun的前尘往事来,反倒是桩桩件件都那么清晰。
和尚说,人的一生,都在修行。
如果说他的一生也是修行,那一定是一场走了很多弯路的修行,到如今也该放下,回到他本心该走的路上。
沈独没有笑。
他只是站在所有人各怀目的的注视之中,望着眼前这还未长成的少年,如同望着自己过往犯下的一切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