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年在床上翻过身,看着萧然在地铺上沉沉睡着,一颗心慢慢便膨胀了。
待他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地将萧然抱回了床上,贴着他共眠,悄悄戳着他脸上的婴儿肥想:
若是个小姑娘就更好了。
他缓慢地睁开眼,这一次不是萧然在他怀里,倒是自己被他牢牢拥着。
喉咙中涌起一口血,他掩口咽回,弓着背咳起来,心想,终究是不同了。
萧然被他惊醒,忙顺着他的后背拍抚:“泽年,你怎么了?”
不怎么,快入土而已。
泽年深吸一口气推开他,直视他碧琉璃一样的眸子:“你送走了汐儿,我今生也许再见不到他了。现在,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我要见明心,让我见她,你想怎样都行。”
萧然神色复杂,仍试图阻止:“在她眼中,如今你是具尸骨,真见了她,你想怎么说?”
“你召见她,我在屏风后看她一眼就好。我只要看她一眼,确认她无虞就够了。”
“泽年……”
“萧然,”他直起身退到靠墙处,脸色苍白,“你……骗我?明心不在这里对不对?”
萧然咬牙:“我没有骗你,中宫住着的一直是你的妹妹。”
下完朝,他召见皇甫家的公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能出来,泽年答应,一动不动站于屏风后,屋中没有闲杂宫人。
等到那身着桃色宫装的人缓缓走进来,泽年晃了晃,捂住嘴巴掩住一声闷哼。
“萧然,你总算肯见我了?”她微叹一声,拢袖站于堂间,凤姿皇仪。
来的是悦仪。
萧然屏息听屏风后的动静,听无声后才看向她:“你知道,我想见的不是你,而是皇甫明心。”
悦仪笑:“怎么,如今你龙袍加身,没有大搜天下找我妹妹吗?”她眸光一转,“是你找不到,还是你不敢光明正大地找?”
萧然无心回答,只反问:“告诉我,你们杜家人带着皇甫家的公主和皇子逃匿,是想若干年后造反吗?”
悦仪发笑:“好一个造反啊……萧然,我问你,当日血洗内宫的主谋是不是你?!你派人潜入后宫大杀四方,却敢将这罪名栽赃到我三哥和我杜家身上?!”她抓着袖子大喊,“我杜家、皇甫家与你有仇吗?我五哥、六哥待你有薄吗?你如今日日坐在那龙椅上,你当真无愧?!”
萧然烦躁地揉了揉眉头,所以他才讨厌见到她。
“容我问你个问题。”他冷冷地看向她,“皇甫悦仪,你喜欢我,是不是?”
悦仪和屏风后的泽年俱愣住。
“即便我弑你族,杀你皇室,即便国仇家恨横亘至此,你心里还是有我,对不对?”
泽年的手不由自主地颤起来,他也在问他——即便我杀你兄,窃你国,害你为庆国罪人、皇甫氏耻辱,你心里也还是有我,是不是?
悦仪低头长笑,笑出眼泪也不停止,她突然抽出袖中锋刃,冲上前向萧然刺去。
她一弱质女子,又怎伤得了从沙场、杀局中踏出的胜者?
悦仪被他捏住脖颈,泪水横流,凄厉地尖声嘶喊:“是!可是萧然你听着!我喜欢过你不假,我恨你恨至死也不假!你最好此刻便杀了我,否则只要我尚活于世,我便与你不死不休!”
萧然啧了一声,手指收紧。
一只苍白细瘦的手抓在他手臂上,声音冷冽:“放开她。”
萧然先是皱眉,松手后握住他的手后退一步,警惕地拦在他面前。
悦仪瘫倒在地上呛咳,鬓发散乱,抬起头见到了他,竟半分惊讶也没有,只是眼里的泪悲怆砸下:“六哥……真的是你。”
她痴笑着看向泽年:“宫人都说,皇帝陛下不近女色,宠幸一个跛脚男子……真的是你,六哥。”
“你住口。”萧然冷着脸欲发作,被泽年推到后头:“我想同我妹妹说话,劳烦陛下回避。”
“她若伤你,那该如何?”萧然不让,眼底杀气不减。
“我好歹是个男人。”泽年淡然,他捡起悦仪掉落于地的匕首扔给萧然,“诚然脚不大好,但总不至于被姑娘家掣肘。这是皇甫家的事,请您回避些吧。”
萧然眉心凝出一个疙瘩,盯了他许久,最后败下阵来:“一炷香。”说完犹有怒气地出了门,哐当一声砸得门嘎吱响。
泽年朝悦仪伸手:“怎么样,站得起来么?”
悦仪看着他且笑且流泪:“六哥,你何以如此平静?前朝也是萧然下的手对不对?那你如何还能委身于仇人?是了,他着急着抓明心,是为了要挟你?”
泽年见她不起来,伸手将她扶起坐在椅上,掏了手帕给她:“别急着问,先回答我一些问题可不可以?你怎么被抓回来了?”
悦仪抬手擦眼泪,抚过鬓角时迅速拔过发钗向他刺过去。
泽年平静地格挡住:“你想杀我可以,但要在回答完我之后。”
他抬起拇指擦过她眼睛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