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低估这位太后了,这眼睛分明笑意不歇,却着实叫人胆寒。
栖风上前一步挥刀,泽年格挡住,两人便开始在这金碧辉煌的殿中刀光扑朔。一来一往之间,看得萧然冷汗滑鬓。
栖风骤然翻刀换指,一个斜挑将泽年的刀击出。只消再贴近一分,她的刀便可轻易割断对方的腕部经脉。
萧然一惊,咽了一口唾沫。
泽年捂住手腕向她行礼:“太后骁勇,不才惭愧。”
栖风只笑:“你该知晓,这是个警告。”泽年静了片刻,不卑不吭答:“不才领教了。”
萧然急了:“母后……”
栖风转头看向他:“阿然,给这位公子一把更好的刀,方才那刀是晋地仿格,他怕是用不顺。换了刀,我与公子再来一个回合。”
“这不行!”
“不才愿与太后再切磋。”泽年抢在萧然面前,隐约有不服输的气劲。
栖风笑:“听见没有?”
萧然咬牙:“那儿臣让人去挑一把来。”
“不必,你这御书房不是藏着一把吗?”
萧然脸色瞬间苍白,泽年皱眉,不知他母子二人何意。
栖风收刀入鞘,迈步向书案而去:“依你性子,重要之物总是会放在身侧。”她抚过桌案,摸到一处浮雕时,屈二指解了机关,只见一个小暗格内,正嵌一把刀。
“比如你困这位公子于宫禁,比如你藏这把意义非凡的刀于掌下。”
栖风抚过那把自家儿子曾日夜贴身的做工极Jing良的御刀,指尖勾勒着刀柄上的六字,缓缓向泽年走近:“我儿所藏果然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公子可要以此继续作战?”
泽年脸色惨白地盯着那刀。
这是属于他皇甫泽年的刀。十二岁时,萧尘用这把刀刺入心窝,不久后,此刀被皇甫飞集所夺,再寻不回。
而后在去年——萧然用此刀,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兄长。
泽年踉跄着后退,最终什么也说不出,转身便向外溃逃。
那残酷的梦魇涉境而来,提醒他酷烈现实。
萧然伸手去抓他,被栖风拽回。
“母后!您为什么……”
栖风捆了他一掌,冷冷地看着他:“很好,你说你爱一个男人,我可以不管,可此人是皇甫余孽,你说你要为他不立后妃?荒唐!萧然,你扪心自问,你对皇甫家所为,能令此人和你在一起吗?而他视你莫不是仇敌?你竟敢留一个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在枕畔?看看你自己,还像萧家与赫连家的后辈吗?”
“我……”萧然双眼通红,“他恨我,算计我,害我伤我都好,我只要这个人,我只要他。”
栖风沉默片刻,不知如何说她家中这几个男人。
丈夫可为复晋之业,以死换小儿名正言顺归晋,筹划阳谋;大儿子甘愿在庆宫为质,费尽心思取大庆宝藏之图,以死带回;小儿子亦是搅得天下杀战动乱,连她弟弟都在局中不可避免。
他分明算计陷害那人,却还要苦苦绑在身边。若真爱,何必当初犹豫不决为大业而牺牲;若真心怀大业,又何必留此人强求纠葛,为何不断之绝其心碍,以除其风浪?
说到底,他太贪心了。江山不可弃,爱人也必不能缺,不似他父兄那般果决狠心。
可世间哪来那么多圆满?
“你若真要留他,也该早点让医者看看他身体。”栖风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你光顾着情爱,却不顾念他身体的吗?”
与之交手时,栖风好奇他缘何脸色如此差,对招之中,其中怪异便很清楚地暴露了。
气血逆行,经脉枯朽,一个有不错根骨和底子的二十二岁青年到如此地步,八成是中了某些毒。
偏偏这蠢儿子看似爱之深关之切,却粗心至此。
栖风放回了刀负手离去:“我回宴席上了,你自己看着办。”
萧然呆了一瞬间,而后夺门而出,直往东宫奔去。
到了废弃的禁地,他果然在那里。
萧然看见他不知从哪要了一柄刀,正疯狂地砍着东宫宫门上的大锁,一旁的宫人不敢上前。
泽年迫切地想砸开锁冲进去,即便里面的主人一个个都已不在。
一口血涌上来岔了气,他刀尖一错,沿着宫门尖利地滑下,顿时失了支力跪倒在地。
他拄着刀仰首,看着那把锁,和面前巍峨坚硬的宫门。
他这一生,半生沉在冷宫的出生中,半生陷在东宫的梦境中。
无可逃离。
萧然的手突然覆在他手上,放了他手中的刀,伸了另一手来揩着他眼角。
泽年转头看见他。
这一生里的好与甜是他,坏与苦也全是他。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萧然扶起他:“回去吧,明日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汐儿了。他们都已不在这东宫里,我带你走吧。”
是了,兄长不在,明心不在,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