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沙哑枯涩的声音响起来：“师父，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
那声音的语气有些像裂锦，音色却迥然不同。
悬照天地间的，是他的心魔。
心魔破体而出，可怕的力量全然释放，然而又脆弱得很，仅凭着主人的一丝执念。
执念越强，心魔越强。
无赦抛开裂锦的身体，如丢开一件垃圾。
“唔……”那云上的黑影扭曲了一下，接着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师父，你果真把我当做棋子么？”
“在你心中，我从来就无关紧要……”
“只是一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
那黑影竟又长大几分，风里传来丝丝尖啸，像是无数恶鬼随着执念的增长而愈发肆狂。
无赦并未答话，只是身上绿光更盛，自黑云压城中，独独照亮一隅。
心魔道：“就是为了这个人，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他，你为了他，竟然要杀我——”
心魔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云上黑影弯下腰，扭曲成非人的形状，如一条巨大黑蛇般游下来，长长的蛇信掠过地面，直向无赦扑去。
无赦自屋檐上飞起，一身雪衣迎风猎猎。
无数黑影张牙舞爪，想要攻击无赦，却又不敢贸然靠近。
巨大黑蛇蓦然睁开一双灯笼般大小的眼睛，盯住无赦。
渺小的身影，与巨大的心魔，成空中对峙之势。
“没想到裂锦的深井冰竟然这么严重……”我喃喃自语，“刚开始都没发现……”
如果一早发现他对无赦竟然这么执着，我绝对不会去撩拨他，能暗算死就暗算死。
“呵呵，他活该。”步莲冷笑道。
“不过，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思忖，“好像我们一回来，他突然就变态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一回来，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要杀人一样。
难道是因为……我摸摸脖子。
不对啊，裂锦应该早就知道我和无赦的关系，无赦每次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他不至于因为这个受到刺激。
那是什么？
“他刚才说什么？”我问步莲，“说他师父要杀他，还是因为我？这谁告诉他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都还没有这种想法。
“……你知道最容易产生心魔的一种情感是什么吗？”步莲说。
“仇恨？”
“不，是嫉妒。”步莲望向我，眼中似有情绪翻涌，又被他压制下去。
他接着又笑笑：“你当然不能理解。”
为什么？我又不是情感缺失，怎么可能不了解嫉妒。
“我要去帮忙了。”我对步莲说，“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下吧。”
说完，我跃上屋檐，凝聚起修为，向半空中的无赦靠拢去。
他一个人对抗那么大一条蛇，实在是看不过去。
虽然我的修为不如他，但也能抵用一些。
我来到他背后，将他留在我经脉中的修为又送回去。
无赦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把我揽进他怀里，在我耳边说：“等一下，抓紧我。”
说完，那巨大黑蛇张了口，铺天盖地向我们罩来。
无数黑光向后飞去，尖利的惨叫划过耳畔。
如急雨一般细细密密而来，却又被一缕似有若无的绿光分开。
那些心魔不甘心地纠缠上来，无赦的手臂却将我护得很紧。
黑雾越来越浓，我瞪大眼睛，寻找到黑雾核心中，那颗墨色的珠子。
在这个世界，修为会凝聚成一颗元丹，无论是魔，还是妖，只要击溃它的元丹，它就会形神俱碎。
“无赦，在那里。”我指给他看。
“抓紧我。”无赦道。
我立刻抱紧他的腰，他骤然加速，我感到不断有恶鬼从我脸畔蹭过，那感觉实在不想体验第二次。
墨色的珠子周围漂浮着古怪的文字组成的链带，围绕珠子旋转着。
我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仔细去听，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无赦伸出手，绿光从他掌心绽开，形成一道薄如蝉翼的剑锋。
“嗤”地刺进墨色珠子之中。
下一刻，我感到无数悲鸣从珠子中发出来。
耳朵嗡嗡直响，震得人想吐，无赦捂住我的耳朵，带我向下飞去。
我趴在无赦肩上，看到那碎裂的珠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珠子裂成很多片，碎片消失在空中。
乌云散去，午后阳光投射下来。
我耳畔仍然回响着那个心魔的声音，它说，师父为什么不把我当人，我不是棋子。
无赦抱着我，沿着房梁往前走。
断壁残垣出现在我眼前。
一棵巨大的槐树下，裂锦仰面躺着，胸口插着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