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眠。
“茜贝拉,”萧瑜举起双手,不等茜贝拉说什么,便无奈地说道,“居伊被撤职,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将萨拉丁放过约旦河的原因。你也知道自他上任以后,每次面对萨拉丁的进攻都处理地很糟糕……”
“等等!”茜贝拉蹙眉,不满地说道,“我并不觉得他处理地有多糟糕,若是鲁莽地对上萨拉丁的队伍,只会白白丧失王国的军队!”
“那么你如何解释哈利姆战役以后,萨拉丁将埃及舰队开进阿卡,他的反应?是不是依旧让莱特出面解决,签订和约?还有他有多少次在公开场合对莱特的求和政策表达不满?”萧瑜疲惫地捏了捏眉间,语锋犀利,丝毫不留情面地说道。
“那是——”
“不管如何,居伊在摄政的位置上确实没有多少成绩,若是以后他当上耶路撒冷国王,只怕结果会更加糟糕,无论如何,莱特的所有考量都是为了耶路撒冷考量,你需要理解。”交代完这句话,萧瑜便往回走去,口中说道,“你回去吧,这一点上,莱特不会改变,我也不建议他改变。”
听到这句话的茜贝拉却猛地炸开了,她脸色黑沉地转过脸,冷声说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建议是吗?剥夺居伊的领地和骑士,将他从摄政的位置上撤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皮靴后跟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尽管已经知道茜贝拉已经疯狂地爱上了居伊,这位年轻公主对于居伊几近疯狂的盲目信任,甚至由此延展出去对任何反对居伊者的敌视还是让萧瑜感到一阵席卷全身的疲累。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无力地解释道:“茜贝拉,我知道你对居伊的感情……”
“你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茜贝拉忽然爆发了出来,“我不需要你以理解的名义将你所有针对居伊的行为合理化!你根本不懂我对他的感情!你怎么可能懂!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感!”顿了一下,茜贝拉忽然抬手擦过眼角的泪水,冷笑了一声,“不,你不是没有经历过,可悲的是你根本没有勇气向对方说明,你甚至不敢承认你爱上他了!”
对方所说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萧瑜忍不住皱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茜贝拉抬手指向虚掩着的房门,语气中充满了讽刺:“你敢说你将莱特全意捧在手心,亲自为他擦洗上药,甚至为了他向医生发火,经常将商队的首领招到自己府邸,向他们打探突厥的医生,这一切不是因为你爱上莱特?甚至你现在将我打发走,难道不是为了不让他Cao心这一切?你们之间的相处早已经超出了君臣的礼仪,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以为母亲看不出来?你以为母亲急着让莱特与埃莉诺结婚是为了什么?”
说到后来,茜贝拉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带着质问的语气,嘴角翘起的讽刺弧度也越来越大:“在你向莱特承认你对他的感情之前,请你别自大到说出你理解我对居伊的感情!居伊的事情我不会再向你说明了,我会再找莱特理论。”
说完,茜贝拉冷哼了一声,转身往大门外走去。死寂的走廊中,清晰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一阵铁质大门开合的声音后,走廊中再次恢复了安静。
僵硬地站在楼廊中央的萧瑜看向大门闭合的方向,眼中却没有印出丝毫景象,他仍旧沉浸在茜贝拉刚才所说的内容中,大脑空白,只剩下一句话在脑中循环重复着。
他……爱上莱特了?不,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他是鲍德温四世而已……
他这样安慰自己,试图将心头微妙的心情给挥开,但是奇异地,初次遇见莱特,沙漠中的逃亡,前来耶路撒冷开导莱特等等场景在他脑海中如同幻灯片一般一帧一帧地闪过,随着这些画面的闪现,莱特的形象慢慢开始变化,从笑容灿烂的少年,渐渐变得高大,最终却定格在莱特躺在床上,脸上戴着金色面具,全身腐烂的画面上。
萧瑜的心脏莫名一揪,那种几乎触及灵魂深处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抬手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他眨了眨眼,试图理清他自己现在的感情——只要想到莱特被麻风病折磨着慢慢死去,他的心脏就被绝望与悲伤彻底所侵袭。平日里他都刻意忽略这种溺水一般的情绪,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异常清晰,甚至放大了数倍,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半晌,他保持着呆立在走廊上的动作,直到一声蜡烛的爆破声将他惊醒过来。
萧瑜抿了抿唇,空茫的双眼终于聚焦,他动了动僵硬的手脚,最终还是若无其事地推门回到了莱特房间内。
手刚放上帷幕的时候,床上便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萧?”
莱特撑起上身,无神的双眼看向大门的方向,脸上满是疑惑:“你刚刚出去了?怎么了,有人找我吗?”
萧瑜沉默地看着眼前自己一直陪伴着的国王,他的面具一半落在烛光的照耀下,另一半隐在黑暗中,面具上嘴唇处弯起的弧度在昏暗的烛光下呈现出来的景象,犹如一尊悲悯看着世人的天使像。
而那唯一裸露出来的眼眶处,原本漂亮的双眼已经没有当初的灵动与清亮,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