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一直盯着他,听他这么说才回过神来,才看见屋里还站着好几位大活人,都是他进屋时就自觉起立的,可是他全都视而不见。
要不是甜馨拉着他,他就是个睁眼瞎。
杜云峰与其他众人一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很快注意力又回到周澜身上,“周先生身体不舒服?”他不依不饶地问。
周澜明白,他要是不给杜云峰个定心丸,杜云峰能一直悬着一颗心追着他。
“杜将军误会了,”周澜有气无力的地笑笑,“不是什么药,是家里的参汤,以前都是太太喝,结果我用上了。我这身体也是不争气,前段时间总是成宿的打牌,结果家里一出事,我倒先倒下了。”
杜云峰想,你那哪是打牌,你那是在医院成宿熬的。
不过他不拆穿他。
周家是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来看望吊唁的人一拨一拨的来,常驻军队就杜云峰一支。
甜馨暗地里提醒他,不可久留,不然被人注意上恐怕要生麻烦。
杜云峰找了空档,一把将周澜拉进客房,抱了好半天,撒手的时候说:“我得走了,停了一天了,再呆下去,就太引人注意了,认识我的人太多了。”
周澜却没撒手,抱着他的腰,把脸深深埋进他颈窝里,他说:“云峰,你说我到底做的对不对?”
杜云峰没言语,他知道他说的什么事,做都做了,他相信周澜心里是为了淑梅好的。
把周澜紧紧抱进怀里,他说:“都过去了。”
杜云峰脑子知道该走了,可是手脚不听使唤。
那天周澜征求他意见的时候,他就知道周澜心里有打算了,他不能做这个坏人,所以坏人是周澜一个人去做了。
杜云峰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他摸着周澜的后脑勺轻声问:“淑梅和你说什么了?”
周澜紧紧搂着他,不一会儿,轻微的抖起来,杜云峰用力抱他,他才憋着声音在他怀里哭起来。
“我给她注射了三支吗啡,”周澜大口喘着气,边抽啼边说,“我想过各种死法,这个死法最不痛苦,伤害最小,可不知道怎么的,她昏迷了那么久,三针下去,她醒了,认得我了,她叫我少爷,和我笑。”
周澜自顾自的说着。
“我说太太,我给你打了吗啡,你以后不会难受了,我问她怕不怕,她说不怕。我说下辈子,你做我女儿好不好,我养大你,她说不好,她问我她能不能见到老夫人,我说能,她说她要做老夫人的女儿,做我的妹妹,她下辈子不想记得我了,不想再喜欢我了。”
“云峰,淑梅说,她不想再记得我了,不想再喜欢我了,我虽然一直无法喜欢她,但是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听,喜欢我,对她来说,是个多痛苦的事,她遭了那么多罪,我却补偿不了她。”
杜云峰静静的听,不置可否,想到司机小张说,周澜在病房里哭,大概就是淑梅说这番话的时候吧。
杜云峰心里知道,周澜和他在面对“别人喜欢自己”这件事的时候,很不同,杜云峰自己是一辈子喜欢谁就是喜欢谁,天崩地裂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而周澜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与他残忍相对应的,他有非常不为人察的柔软的一面,只要一个人对他好,好到他放进“自己人”这一国,他就会竭尽全力地保护爱护这个人,哪怕不爱,他也会强迫自己去爱。
周澜的心就像一颗有裂缝的顽石,无坚可摧,却有破绽。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周澜身边的最亲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全都是死在他身边眼前的,不是寿终正寝。
他越是看重他们,他们就越是惨烈地离他而去。
天色已经很黑了,吊唁的人没有因此而减少,还有一些外地医药行业的生意朋友在陆陆续续的来,杜云峰和周澜不能在房间里躲太久。
从胸前口袋抽出手帕,杜云峰拖着周澜的后脑勺给他擦脸。
周澜的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苍白的脸上反倒多了一丝血色。
“小慕安,我得走了,”杜云峰边擦边说,“好多事,我不能出面,这几天美馨来帮你,总比我亲自出手好一些,就是……就是可能有些传闻会难听些,淑梅刚走,她总来这里,外边肯定会有风言风语,我是无所谓,美馨也习惯了,你听到不要在意。”
周澜已经逐渐恢复平静,接过杜云峰的手绢一下下折好,他鼻子还不是太通气,鼻音很重地说:“你别走。”
杜云峰没动,低头看着他。
“你这几天给我帮忙,”周澜平静地说,“家里事情太多,光招呼人我都招呼不过来,丧葬礼仪上还有好多事,李经理不是我家里人,不方便用他,小张不是个顶用的,好多事,你来做最好。”
“我?”杜云峰一眯眼,有点怀疑周澜头晕说胡话,“要是别人发现了咱两关系匪浅,会有人调查你的,对你很不利,小慕安,你过去在军队……”
“我不怕,”周澜已经折好了手帕,抬手塞回杜云峰的西服口袋,尖尖的衣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