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啊!陛下!皇室广延子嗣,方能代代相传,共鼎江山,怎能如此糊涂?
中大夫严助和朱买臣同他说起天子子嗣不多时,他见了他们忧心忡忡的样子,还笑他们说这是什么难事?
陛下是明君,最能知人善用、听从劝谏。
便是皇后亦是毫无跋扈善妒之举,曾为馆陶大长公主脱簪请罪于群臣前,后又为李广求情,贤良恭谨为朝中赞颂。
太常想来言明己意后,必能得到天子首肯,却不想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卿之言不可取。
他心有不服,分辨了几句,天子竟然怒而拔剑。
如今就连丞相都怕火烧其身,赶忙脱了干系。
明明在宫廊上问过他的来意后,还笑着说正该进此言。
太常心如死灰之下,只觉周身都失了气力,颓唐地捂着胸口跪伏在地。
天子冷冰冰地瞧了太常一眼,目光转回到丞相身上,语气舒缓了许多。
“唔……丞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是该多着眼于纷扰繁复的外政上……”
他摆手叫丞相自去,而后也不管还跪着的太常,便旁若无人地携了阿娇去了平素歇息的偏殿。
议事殿中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太常心如槁木地跪在原地,掌管皇帝起居注的内史提笔为今日之事记载下来。
“元朔三年秋,太常孔臧以皇嗣未广为忧,请上选女子于宫中。
上昵爱皇后,闻言大怒,言外臣论家事生平最恨。
丞相公孙弘谓储君已立,当以外政为重。
是时,皇后亦在,未发一言。”
提笔写到这,内史不免也叹气:公孙弘为相,进此谀词献谄,实误天子使子嗣不广。
丞相位百官之首,若能死谏陛下,陛下当有退步之处。
偏殿中,宫娥们奉上热茶果点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阿娇一路火急火燎地赶来早已是嗓子都渴的冒烟,方才又站了半天,正是口干舌燥的时候,便倾身过去拿了个甜梨吃起来。
她大口大口吃的香甜,脸上甚至还漫着自在惬意的笑容,刘彻自然也不会拿那些糟心事来影响她的胃口,只是笑望着她。
等她吃完后,刘彻亲自去银盆里绞了帕子给她擦手。
阿娇乖顺地由着他摆弄,笑了笑,又望着他问:“晚膳想吃什么?”
见他微微挑眉似是不解又似是期待下文,阿娇一面在干毛巾上擦干手捧起热茶一面抛砖引玉:“秋天螃蟹最肥,要一篓螃蟹清蒸了,就点醋吃最是鲜美。”
本来只是单纯地想转移话题,吹散刚才那叫人不快的氛围,但阿娇说着说着想起蟹黄妙不可言的滋味后,她真的犯馋了。
“秋天的藕肥,煮汤滋味最好了,我想喝蛤蜊莲藕海带汤。还要吃蜜汁糯米藕、莲藕酿。
对了,你不老说秋补吗?
炖点羊rou汤,喝上两碗,一晚手脚都暖暖的。
豆芽清热解毒,来个豆芽牛rou汤,再用豆芽拌个莴笋丁吃也不错,脆生生又甜丝丝的。
萝卜下气消积,跟鲳鱼一起烧来吃。半点都不会有鱼腥味和萝卜的土腥,鱼清爽自然,带着一股秋天的味道,萝卜也吸收了鱼的鲜香滋味,好吃到舌头都化了。
茄子是我夏天最爱吃的菜了,趁着还没到冬天,吃个爽。”
见她满怀期待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刘彻胸中压着的火气也莫名地就散了个干净。
厌恶外臣干涉他的家事是不错,但叫他心慌意乱、大发雷霆最根本的还是怕阿娇难过。
他没告诉过阿娇,他曾做过一个很诡异却异常真实的梦。
梦里面,阿娇就是因为他身边源源不断的后妃而冷了心肠,对他曾发永生永世不再相见之誓。
这个叫人绝望的梦境,如一束水草缠在他心间,叫他日夜不得安生。
他太了解阿娇,他明白若是真的让她寒心,她绝对会第二次离开他。
而这一次,将再无挽回之地。
皇后之位,是阿娇的荣耀,却绝不是她的牢笼。
是以太常提及应广纳嫔妃以宠后宫时,他仿佛看到了噩梦成真的时候,阿娇冷冰冰地看着他,不再带有一丝情意。
那时,他在她心中,再不是夫君,只是天子。
他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他明白阿娇就是他的软肋,是他的逆鳞。
他为她软弱,也为她而强硬。
于是,他发了场火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现下见着阿娇这般和他有说有笑的样子,只觉得从前独自一人时回忆起的那个心酸悲凉的梦距离自己如此遥远。
他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忐忑,在阿娇的笑容前显得有些杞人忧天。
但是他心底恍过梦境中阿娇的脸,还是觉得心紧了一紧。
好在阿娇的笑脸如璀璨夺目的阳光般,顷刻间就照的他心下暖融融。
他笑笑,宠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