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通过贺兰缜的身份,将自己流落在外的消息传出去,就可以借刀杀人了。那时候皇脉传承断绝,而他手握大权,战功赫赫,一切顺势而为,不必多言。
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他还是放弃了。
“朕相信,将军的心中有一杆秤,在这杆秤上,朕,还有天下苍生,应该有一个还算重要的位置吧。”
这说法还是陈玹之前跟他提起的,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什么重要,什么更加重要,取舍之间,总能称量一番。
“皇上……”裴翎眼神复杂。
“对这个天下来说,对亿万黎民百姓来说,朕相信,没有人能比朕干得更好。”秦诺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样说好像有些厚脸皮,不过也不管了。他凝视着裴翎:“就算将军也不能比。不过将军可能是仅次于朕的人了,所以朕才会以天下相托啊。”
清澈的月光映照着少年皇帝的眼睛,仿佛两颗明亮的星辰,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最后一句话让裴翎眼神骤然收紧:“皇上……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晓将军的不臣之心吗?”秦诺直爽地将那个禁忌的词语说了出来,神态安然,仿佛是在闲话今晚烤鱼的味道。
对裴翎一言难尽的表情,秦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大概是出征之前不久吧,宇文彻那家伙,在刑部的拷问下,为了给自己脱罪,讲出了一件事。他这十几年搜掠南陈,积攒了巨额的金珠财宝,隐藏在一处山涧之下,如今原意将财宝献出,只为换取一条活路。”
“刑部秘密禀报给朕,朕同意饶他一命,只流放全族。”
“然而他招供的地点,朕派了潜鳞司的人去打捞,却只捞出了几个破损木箱子,潜鳞司的人勘察四周,发现有搬运打捞的痕迹。应该就在最近,有人将这笔财宝打捞走了。”
“朕一开始以为,肯定是南陈的手笔。而且根据探马禀报,南陈的十几条大船确实曾经在那附近停泊了一夜。”
“但之后,潜鳞司的人仔细计算南陈水师前往建邺救援的前进速度,不可能挟带巨额的金银还能以那么快的速度接应陈玹,逃离建邺。就算他们一开始捞上了金银,也应该在半路上扔了下去。”
“之后朕安排船只一路搜寻,都没有找到痕迹。那么,应该是在他们之后,另外有势力去将那笔金子取走了。”
“能无声无息取走如此巨量的金银,而不惊动四周的百姓,可不是等闲势力能办到的……”秦诺含笑盯着裴翎。
“皇上聪慧。”裴翎苦笑。
“是陈璃在离开之后给你留了线索,透露了这笔藏金吧。对他来说,反正南陈用不上了,反倒不如送你做人情。”
“将军性情简朴,不好奢靡,并非看重钱财之人。收下这笔藏金,便是因为有可能今后的大计需要吧。”
小船在黝黑的河面上一路游走,天地皆暗,宛如一片孤零零的树叶,浮动在一片空虚的深渊之中。船上那一盏灯火飘摇着,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一点微弱的光芒,在夜风的摧残下明灭不定。
秦诺平淡地将这种惊悚恐怖的内幕说了出来,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趟出门跟随的都是裴翎的亲信。
心情一片平静,是因为他对眼前这个人全然的信赖。
他知晓他的野心。
裴翎这样的人,才华横溢,身居高位,又被帝王所猜忌,偏偏他还与秦氏皇族有灭门之仇。不肖想那个位置简直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来的一路奋斗啊。
但他更知晓他的底线和气度。他纵然有野心,却不是陈玹那种偏执疯狂的人,总有自己的原则。他是枭雄,也是君子,不会为了野心干出毫无底线的行为来。
“皇上还真是……”
裴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之人了。这样禁忌的话题,任何君王都视之为洪水猛兽,眼前的皇帝却一片坦然。
秦诺确实很坦然,因为一切说的都发自本心。
裴翎遥望着深不可测的黑暗,幽幽开口道:“那么,之前跟臣提起的那句话。”
“是说离京出征之前的那一句吗?”秦诺平静地反问,“将军认为是朕的试探吗?当然是真心实意的。”
京城之外,寒风之中,出征在即的年轻皇帝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若朕无法回来,这天下,请将军自取之。”
明明是轻声细语,每每回想起来,却振聋发聩。
半响,裴翎哑然失笑:“这样,皇上还如此信赖臣吗?”
秦诺正色说道:“为什么不呢?”
“天下原本就是有德者居之。朕相信,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如果是秦勋之辈的庸才,对黎民百姓来说,才是一场灾难。“
“靠着血统来传承皇位,固然有一定的道理,能保持天下的安定和严明的礼法,压制大部分的野心家,不会贸然掀起兵燹战乱。”
“但如今的天下尚未安宁,危机重重。朕又没有儿女,只有一个不靠谱的兄弟。”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