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判官对她何曾这般不耐烦,谢夫人不悦地道:“都回家了还想什么公事,你听我说呀,我家弟弟想再开个脚店,你这做姐夫的,不得帮帮吗?”
“开个脚店?这可不是小事。”谢判官完全清醒了,“我一月俸禄才多少,开个脚店说得轻巧,你知道租赁铺子要多少吗?知道从正店进酒要多少钱吗?”
谢夫人扑进谢判官怀里,娇声道:“这个老爷来考量不就行了。”
“考量……”谢判官暗暗叹息,倘若,倘若他有一万贯……不,不,那么多人经手,要是被拆穿,下场可不妙。
……
忧心之下,谢判官到了半夜才入睡,第二日耷拉着眼皮去衙门。
一早上有人同谢判官打招呼他也心不在焉,待坐在安全,谢判官再次翻开袁某的案卷。只见案卷内竟赫然又夹着一张纸条,而昨日那张分明已被谢判官带走了。他拿起纸条细看,上面写着类似的文字:乞公通融此案,赠钱两万贯。
谢判官险些没坐稳,定了定神,又不住往外看,起身要去关门,走到一半先将手上的纸条放回去,再关了门。
两万贯,两万贯。
谢判官将纸条烧了,在室内踱步连连,盯着纸灰一咬牙,终下了决心。
……
……
“什么?谢判官被降官了?”徐菁愕然。
叶谦唏嘘道:“不错,谪到畿县去了,家小也都带去了。听说同他妻家大闹一场,因为罚了钱,想将原来赠予妻家的财物收回来,他妻家哪里会肯,一家人粗莽得很,将谢子清给打了,多亏那时有厢兵巡查,他还嚷着告妻家。不过就算真告了,这亲戚之间,堂官多半会劝以人lun之义。”
所以,从今日起,至少一轮磨堪的功夫是见不到谢判官和他夫人了?不用再看到谢夫人虽然令徐菁开心,但这么个下场还是叫她太过惊讶,“可这到底是为何啊?谢判官到底犯了什么事?”
“收受贿赂啊,下御史台按劾了,一下贬成小吏。唉,为官以清廉紧要,□□朝间,凡有贪赃枉法皆处以极刑,如今不过贬官免职,难怪……”叶谦说到一半,赶紧收声,心道在房里说几句,皇城司的察子应该不知道。
“咳,反正我听闻,谢子清临走前找人诉苦,喊屈,他在御史台受审时想起不大对,那案卷编号原本不是给他的,上头还有朱砂为印记,只是当时他被钱物蒙了眼,并未想到,定然是有人故意叫他审这案子。”
徐菁哑然失笑,若是谢子清自身行正,又怎么会怕这样的伎俩,“谁能特意准备两万巨资,只为了陷害一个推官。我看,他是太过不甘了。”
“这可未必,钱是凶手家中送的,无需自己准备,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叶谦分析着也觉得可笑,“谁人为了害谢子清,特意四处打探这样的人家,再买通人调换,使案卷到了谢子清手上,这未必太大费周章了。谢子清怎会得罪如此人物?”
徐菁跟着点头,忽而一个念头闪过,又不太敢相信。
待同扬波见面,徐菁将此事也转告给了扬波,感慨道:“没想到,谢夫人真消停了,但是以这样的方式。”
“只要结果是好的,便是好的。”温澜说道。
徐菁沉yin道:“不过,若真有人对谢子清出手,他是怎么断定,谢子清一定会上当?还是有其他引诱,在等着谢子清?”
温澜一笑道:“阿娘,人皆有弱处。此案若交付继父,他极为珍爱官声,定然不理会,他乃惜名的君子。但若交给谢子清,他就一定会接受。财能通小人,只要有人出得起价,从调换案卷起,谢子清已然倒霉了。”
徐菁听着温澜平淡的语调,不禁有点惊恐,“扬波,你……”
温澜:“怎么了,阿娘?”
半晌,徐菁也并未将话问出来,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定是她多虑了这巧合,“……没什么,只是听扬波说得十分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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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七月,乞巧节将至,叶家上下也忙碌了起来。
依照老夫人的想法,明年青霂便要出阁,这是作为姑娘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乞巧节,应当大办起来,到时在庭中搭个二层的乞巧楼,将青霂的闺中好友、邻里女儿都请来热闹一番,青霂为了准备出阁,许久未如此聚过了。
“哦,还有,这也是扬波在家里过的第一个乞巧节。”老夫人想起来道,扬波年纪也不小了,在叶家待不了多久。
温澜还未说话,叶诞父子已大大反对,“我们也不是什么豪富之家,前些日子京畿才遭灾,谷价高涨,怎可高结彩楼,扬波是明事理的姑娘,想必也能理解这一点?”
青霂一脸木然,我呢,我不明事理还是我不是你家姑娘?
温澜一扫叶青霄的神色,心中了然,暗笑道:“大伯父说得是。”
叶诞松了口气,这过节铺张,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可点点滴滴加起来,若被温扬波报上去,谁知道陛下如何想。他在盐铁副使这个位置上,与钱财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