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不会被送回后方医院,如果真是点小伤,他恐怕根本不会告诉家里。
嫂子只哭了一小会儿,拿毛巾用力擦了一把脸,两个女人就在灯下商量了一下,回到后方医院,不知道具体情形,伤的轻些,兴许养好伤就重返前线了,也兴许需要一段日子慢慢养伤,那么……
“我想去看看。”刘嫂子说,“他那个人我知道的,我去一趟,看到我他心里就踏实了,要不他也不会写这封信。就是家里……”
“行,嫂子你去吧。”田大花说,“安明安亮这段时间放我家就行了。”
一张火车票,不识字也没独自出过远门的刘嫂子踏上了去东北的路,安明安亮被田大花叫了过来照顾。
她本来想安排小石头去跟他爷爷睡,让安明安亮兄弟俩住小石头的屋子,可兄弟俩却说他们住自己家就行了。
“婶子,我们就住自己家里,反正就隔着两排房子,我们两个男孩子又不害怕,一天三顿都不用您叫,我们自己就跑过来吃饭了。”
俩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一个月后,在两名战士的陪护下,刘嫂子陪着担架上的刘师长转回当地医院。后方医院条件有限,人手也太忙,像他这样回来养伤更合适。
田大花带着安明和安亮赶到医院,便看到刘师长躺在病床上,明媚的阳光照在他床前,他躺在那儿,见田大花带着安明安亮进来,便咧开嘴笑了。
“弟妹,辛苦你了。”他说。
“大花要不帮忙,我可就真慌了。”刘嫂子也微微笑着,走过来问安明安亮有没有听话,又叫他们看爸爸。安明安亮一看见爸爸,眼睛就悄悄红了,不过两个男孩子,大约也怕爸妈伤心,都没有哭出来。
刘师长在师部指挥所里遭遇了敌人的飞机轰炸,他身体十分虚弱,失去了左臂。
“茂松当时正好下部队去了,他没在。我受伤撤下来,他还继续留在部队。”刘师长开了句玩笑,“那小子,他是属猫的,他命大着呢,弟妹你不用担心。”
刘嫂子就没再去被服厂上班,穿梭于医院和家之间,专心照顾丈夫,医院里田大花去了几次,看看有什么能帮刘嫂子一把的,听刘师长讲那些前线的事情。
战争的残酷,她一直能够想象,毕竟她也曾经身历其中,只是热兵器时代的战争,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
回到家,老nainai问了刘师长的情况,双手合十连连说,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想起什么,就挪着小脚往外走。
“nainai,你干啥去?”
“我去给他熬点儿汤。”nainai说的是刘师长,嘴里念叨着,“原先多壮实的一个人,也不知能不能补回来。你跟安明妈妈说,每天给他吃两个鸡蛋,要红皮的,红皮的鸡蛋更养人,我跟他熬点儿赤豆汤,多加点红枣,这两样放在一起补血。”
nainai头天晚上把赤豆红枣汤炖上了,一直放在煤球炉子上炖了一夜,第二天一清早,田大花就装了两碗,放在能保温的木制小桶里给送去。刘嫂子可不一定有工夫慢慢煮这些费火候的东西,于是nainai隔几天就会给煮一回。
自家孙子还在战场上呢,nainai就有些“移情”了,自打听说刘师长受伤,就格外心疼。
巴望着,巴望着,也就在嫂子陪着刘师长转院回来之后,姜茂松的家信来到了,依旧是报个平安,说一些所思所想和生活琐碎。其中也提到了刘师长受伤的事,说刘师长已经被送回后方医院,嘱咐田大花安慰一下刘嫂子。
田大花于是给他回信说,刘师长前天已经被嫂子接回来了,就在本地医院养伤呢,情况还不错,家里照顾起来也方便。叫他尽管放心。
她其实想告诉他,当时没接到信,她差点以为他光荣了,想了想,不吉利,所以就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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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大清早,田大花拎着汤给刘嫂子送去,医院几站路,她一早起来送过去,耽误不了上班。
她沿着青砖灰墙的小巷匆匆往前走,走到医院所在的路口一拐弯,便看到拐角过来两个人,迎面离得很近,其中一个穿着藏青色外套的女人,是谢白玲。
谢白玲大约没想到会在这儿迎面遇上田大花,愣了愣,瞥一眼身边的人,然后马上笑着迎了上来,很熟稔亲切地口气说:
“哎呦,你一大早怎么到这儿来了,来看刘师长?今天没上班呀?我刚下了夜班,正打算回家呢。”
田大花有时还真挺佩服谢白玲的,不管你待见不待见,不敢你冷脸热脸,也不管什么情况多么尴尬,人家总能够笑脸迎人,大方得体地无懈可击。
按姜家村一本家的辈分排行,姜根保比姜茂松年龄大,田大花按说要叫谢白玲一声嫂子,然而田大花这脾气,决计不肯把一个“小婆”叫嫂子的。
小婆是什么,妾,搁在古代就是个家养奴婢罢了。加上她对姜根保一家的不待见,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也就从来没叫过。
可偏偏姜茂松又是姜根保的上级,还高了不止一级,谢白玲那样处事周全会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