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就如同学生的课本,试问有几个学生会对课本着迷的?没想到福妞这姑娘居然迷这个。这姑娘书读太多了,又是师范学院的老师,一身书卷气,田大花戏称她成了书呆子。
福妞如果留在大院这边住,小夫妻就会提早起床,吃了早饭,安亮便骑着自行车,一直把媳妇儿送到学校,看着她进了学校大门才放心离开。
田大花有时候觉得,男女间的喜爱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你看福妞,虽然算不上多么强悍,可从小也在她的指导下习武健身,大学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论武力论能力,绝不是个软柿子,可到了安亮眼里,小他四岁的福妞就变成了长不大的小姑娘,玻璃娃娃似的,得处处小心护着。
原本田大花看在眼里也只是玩味,觉得福妞总算没嫁错人,也不枉这姑娘为了安亮的那份信任和执着。
然而当那一天,田大花忽然庆幸小两口这么粘糊了。
这天周一,星期天福妞学校不上班,而安亮部队里照常有工作,又不想把福妞一个人留在那边家里,所以小夫妻就跑来大院住了一晚。周一早晨小夫妻吃了饭,安亮便骑上自行车送福妞上班。
几公里路,阳光从斑驳的树荫投射下来,初夏炎热的天气有些沉闷,似乎酝酿着一场雷雨。自行车从灰蒙蒙的街道穿过,路边的墙壁画着各种红的墨的宣传画。
刚到学校门口,便看到大门口的墙壁上贴满了红的白的大字报,似乎一夜之间,学校似乎就变了个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儿?”福妞跳下自行车,目光在那些大字报中间扫过,看着一个一个特别的词汇,有点懵。
铁栏的大门里头,一大群激情昂扬的青年学生举着拳头,大声喊着口号,教学楼前原本整洁的地面上,一片片洒落的纸张随风乱飘,零散夹杂着几块杂成碎木板的课桌椅。
“你回去吧,我进去看看。”福妞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自言自语道,“这些学生,怎么了今天?”
上周不还只是贴大字报、集会、写写宣传文章吗?这个时间,怎么都没人好好上课。福妞在学术和工作上是很认真的,她缓步走过去,学校的铁栏大门关着,师范学校实行封闭管理,平常教职工从大门旁边的小门出去。
“福妞。”安亮叫住她,皱眉看着校园里乱糟糟的人群说:“你过来。”
“怎么啦?”福妞以为他有什么事要交代,转身走回去,安亮拿下巴示意她:“上车,今天别上班了吧。”
“不上班怎么行啊,我没请假,我今天还有两节课呢。”福妞说,“这些学生可能又搞什么活动,一会儿就该进去了。“
“学生满校园跑,你给谁上课?”安亮不容商量的口气说:“上来,先跟我回去,到家再打个电话请假不就行了?
军队虽然相对封闭,可作为安亮这样一个青年军官,这几个月来的各种声音,已经让他敏锐察觉了某种风向。相对而言,福妞这个醉心古文学认真教书的教师,在时政方面远不如安亮敏感。
福妞看看安亮,信任和温顺让她没再质疑,听话地爬上自行车,被安亮带回了大院。
田大花已经上班走了,平安也去上学了,家里只有姜守良陪着老nainai正在听收音机,高亢的女声不停地跳出一个个词汇:“……黑线……修正……文化战线……”
“这个播音员嗓音可真脆,跟小铜锣似的。”
老nainai说着,伸手过去换了个台,其实这年代收音机统共也没几个频道,老nainai拧了两下,收音机里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
“这个好听,唱得多高兴。”老nainai乐呵呵听着,抬头看见福妞和安亮,就笑眯眯慢悠悠问道:“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又回来啦?”
“nainai,福妞她不舒服,请假了,您让她在家陪您几天。”安亮说完,又交代了几句,自己骑上自行车,赶紧去部队营房。
“不舒服啊?”老nainai乐呵呵地招招手,拍着旁边的沙发叫福妞,“快过来坐着,怕不是有喜了吧?不舒服就在家陪着nainai,要是有喜了,就听话请一阵子假,等坐稳了胎再去上班。”
福妞才结婚不久的小媳妇,听了nainai的话就忍不住害羞了,红着脸忙说:“nainai,您说什么呢,不是。”
“不是?那就快点儿。”nainai说,“nainai就喜欢咱家添丁进口。”
田大花下班回来,便说起当天听到的事情,先是大学和高中,然后大中小学统统没法正常上课了。
“把平安给我叫回来,老实在家呆着,这几天也别让他上学了。”田大花叫福妞,“正好,你不上班他不上学,平安就留给你在家教他。”
大学老师给个小学生上课,绝对靠谱啊。
“想想我心里庆幸。”田大花说,“也幸亏安亮一直接送你上班,今天要是你自己去学校了,后果可真不敢想。”
“大嫂,你不知道,我看着他们把学校糟蹋成那个样子,我真想进去揍他们。”
“哪有那么简单。”田大花说,“你一个人,能够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