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抱着小腿,将脑袋窝在膝盖中间细想。这个郎官削了胡须变得顶俊俏,她应当没什么不满,她的大脑空落落的,自然旁边的人说什么,她就得使自己开始相信什么。
等绛绡退出去了许久,才听门吱呀一声打了开,随后是那男人的脚步,进来又上门合栓,往她这侧再次靠近。
文迎儿仰头,见他中衣外披着一件素衫,进来后将素衫褪在凳上,坐上床榻。
他倚靠着枕头挽住她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送,随后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口。
冰凉冰凉的嘴唇。文迎儿心下忐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但见他就只是将她抱着,手攥得她肩膀疼,不过多时攥出四条指印的红痕来。
文迎儿侧头瞧一眼疼处,再转回来,看他阖眼在那里已经快睡着了。
望见外面桌上的灯还亮着,本想叫绛绡来关,可已门被他上了栓。于是便打算伸腿下床去灭,这么一迈腿,身子却被他两手压肩坐了下来,一前倾,脸和前胸都埋在他中衣里。
文迎儿的脸贴在他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海棠胰子的香味儿。男人身上有了海棠味儿,也变得好闻了些。
他的心跳沉稳坚实,这时候也通通变快,文迎儿想爬起来,他却压着不让。转瞬他的胸膛至腹下都滚烫烧灼起来,她就像扑在一个火炉上,前胸微微发出汗。
“别动。”冯熙低低的声音带着喘息,但仍然阖眼欲睡,眼见是太困倦了,可身上又情不自禁想和她亲昵,最后就只好僵持在这里。
文迎儿被按着一会儿,他下腹下面都越来越热了,这股热劲从底头流窜到她身上,一直窜到她脸庞上。
冯熙微微睁眼,灯下她的脸chao红一片,眼睛里茫然无措又可怜巴巴地,于是将两手探在她腋下,把她整个身子抱在旁边。
他今日实在没劲……
文迎儿松了口气。她想到了他方才身上的殷红和腥臭,忍不住问:“你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死物的臭味……那种味道就好像周围有漫天的蝇子。你……是不是杀人了?”
冯熙睁大眼睛,皱着眉打量她。他脑中在犹疑着,“不傻”对她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不是人,是羊。”冯熙解释。
“是羊……”文迎儿长舒了一口气,斜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你杀过人么?”
她想从自己的脑子里搜刮出关于红抹额和铁枪、血腥味儿的联系,她脑袋里都是一片一片残缺的云片,拼凑不整,或许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回忆。
冯熙的目光突然透过她望向了看不见的远处。远到一片荒漠和黄草,云里依稀见雪山。
他在湟水边夺路狂奔,直到马筋疲力尽累死在他胯/下,他滚落在地上,甲胄仍然还沾着三十余同伴的血。
后面紧跟着的西夏人疾驰而至,他手里拿着刀,头发沾着沙,转身向着西夏人的马匹冲过去,刀口劈开左马膛、右马腿,西夏人落魄跌马而下,与他近身rou搏。
那一次他一人杀了二十多个人,西夏人的尸体叠罗汉一般躺在漠上,远处的雪山越来越白。
后来他也倒下了,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抬回割牛城去。眼见天上的旗帜和烟火,割牛城已在父亲的手中。
那一役是父亲生前最后一场大捷,割牛城而后改名为统安城,后来也是在那里,父亲的头颅被西夏人割去。所以西夏人说“割牛城割了牛首”,应了这名……
文迎儿等他回答,他却逐渐地合了眼皮,很快地听见他厚重的呼吸。
☆、荀宅
三更刚过,绛绡在间壁耳房正小憩,听见文迎儿房门咯吱响动,于是起身过去查看。
见是冯熙正走了出来,面颊光洁如玉,更衬得浓眉深眼,那左颊刺字都仿佛成了男人味道的点缀。冯熙问她说:“我昨晚衣裳在何处?”
绛绡道:“昨晚换下我就洗了,二哥这是要穿出去?”
冯熙低头一笑,“忘跟你说了,我是偷跑回来的,这时要回去当班。shi的也无妨,好歹干净了,拿来吧。”
绛绡着急忙慌地去取衣服,冯熙三两下就将那Yinshi的衣裳穿了起来。绛绡担心他受凉,问说,“二哥衙下没有换洗的一套吗?”
冯熙道:“方才睡多了,现在恐来不及再回去换,”说着兀自自嘲,“抱着新娘子舍不得撒手。”眉梢眼角都藏着欢喜。
他换完衣裳,系上禁兵那红抹额,就迅速拄着拐向外奔走。绛绡在廊上追了一阵,见他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浓重夜色里。
绛绡独个儿站在廊下,冷夜风吹得她有些落寞惆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回去后辗转反侧,第二日清晨醒来,霜小已经在院里打扫,唰唰的扫帚声将她搅得有些烦乱。
霜小见她站在门前,走过来道:“绛绡姐姐,二哥走了吧?”
绛绡疑惑,“你怎么知道二哥走了?”
“昨晚上二哥气势汹汹去大姐儿那院,我跟去了,听见说他是私下回来,就逗留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