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画。今天还迟迟没有结束。
如果这事没有大功告成,那韫王等人便会抓住把柄,极尽败坏太子之能事,而冯熙自然也会被贬黜,徐柳灵或将身首异处,文迎儿既见不到她的爹爹,也走不出宫门去了。
徐柳灵一行被留在宫中不可随意走动,由内侍看管,门外侍卫罗列,武臣走动,看上去便似是将他们关押起来。正午时为给饭,到了傍晚才送了一次饭。
徐柳灵的徒弟方才在城墙上经历了那被皇帝重臣观瞻的盛景,到此却被冷待,登时就不高兴了,眼见送来的饭菜甚少又已发冷,其中一个脾气冲的便与那送饭内侍顶撞起来。
那内侍不说话,只是斜眼看他,过了许久后,便有内侍省的人来将这徒弟要领走。
徐柳灵站起来拦截:“勾当,我弟子言语多有冒犯,还望勾当宽恕则个。”
那内侍省的人道:“咱们也是奉命行事,宫中规矩这位不懂,咱们奉上头命令指摘指摘,不是什么大事吧?”
徐柳灵一听,打了一寒颤,回头瞧文迎儿。
他心里没主意,总要去瞧一瞧文迎儿,但凡看她神色,就能做出个判断。眼见文迎儿像没看见一样地端坐着,于是赔笑道:“不是,不是,勾当请便。”
这徒弟在宫里没规矩,被拉出去就是打死也说不上话。文迎儿不动声色的,就说明他也不能淌这个浑水。现在抵报没到,他的命运还没定,说不定他下刻就要死了。这些内侍伺候宫中人惯了,断不会还让宫外一个小道士还蹬鼻子上脸,更何况内侍省是阉人管通的,今天他徐柳灵站在管通的对立面,小小杀个徒弟惩治都再正常不过。只要抵报不来,这些内侍就一副不近不远的模样。但他们也不敢对徐柳灵做什么,态度也并不恶劣,因但凡下一刻他若飞黄腾达,好教他不记仇,甚至还能从他身上捞点渔利。
想通了这些,徐柳灵又回头去望着文迎儿。他觉得文迎儿即便就只在那里坐着,不和他说话,甚至一眼也不瞧他,也像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即便身在囹圄也好似人间乐土。
天色渐暗,这屋内没给上灯。徐柳灵揣度文迎儿的位置,小心翼翼摸索着往她身边去。闻到她身上女子的香味,就在她身侧坐下。因她也看不见,也不知是谁,只是与他保持着距离。但他却闭上眼睛朝她的方向深吸,微微靠近她宽大的袖袍,能让那袖袍有一丁点儿贴着自己,便立即心chao澎湃起来,黑暗中遐想着令己心动的情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热气。
此刻的文迎儿已经将生死和官家都置之度外了。在命运审判之前,一般人已经不会再惧怕,而是只想着有什么遗憾,这大抵是人之常情。
现在她只在想着两件事。第一件,冯熙两日没有写信来。第二件,只要抵报来了,就相当于是冯熙的信来了。
一更时,掌灯内侍突然开了门,灯笼趁着他的笑容,文迎儿便立即知道是好消息。
果然,那内侍上前来给徐柳灵一鞠躬:“恭喜徐先生!先生真乃天降真仙,神之又神!官家现在传您到宣和殿去享用晚膳呢!”
徐柳灵大喜,站起身来,几乎欲抱住文迎儿庆祝一番,好在他忍住了,向前向那内侍道谢,随后从袖子里掏出银钱递上去,“勾当们今日里也辛苦了!”
那其他内侍的脸色纷纷都好看了起来。徐柳灵的道徒们立即觉得鸡犬升天,全都站起来欢呼,内侍赶紧劝阻:“官家只召了徐先生。”
道徒们稍稍失望了下,也就都安静下来。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没资格得到召见的。
徐柳灵往后走,大胆牵起文迎儿袖子:“此徒我必得带上,我的法力有一半为此徒相助,他不在,我恐怕不能得心应手,如果陛下请我作法,我须得有人协助。”他说完然后瞪视一眼众徒,意思让他们谨言慎行,不要瞎说更不要暴露文迎儿。众人立即会意。他们可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文迎儿正低着头笑,心不在焉。一入宣和殿,酒宴及舞女已起,官家、太子、韫王等皇亲在座,徐柳灵一进来,便被太子赵煦起身牵着胳膊,拉到官家面前:“陛下,如我所说,徐先生真可撒豆成兵,不信便让徐先生作法来!”
徐柳灵脖颈一凉,立时就想跪下求饶,但那太子扶着他,“徐先生,您看您在陛下面前,何不施此术出来?”
徐柳灵脑中仔细思索,牙齿发颤,这太子当真是糊涂了么!就算在官家面前表现,也不需如此大话,岂不是欺君吗!
太子已经微醺,看来抵报已送到一段时间了,这时不过是想到了徐柳灵,来让他献技赏玩罢了。
“这……这小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我师父今日所耗过甚,当真是没法再招引天兵天将来此与官家相会了。”
殿旁立着的文迎儿此时跪下为他说话,但这话一出,赵煦脸上立即不悦,“怎的你师父还没回答,你何能替他回答?”
徐柳灵忙为她说话:“太子殿下息怒,我这高徒有他的本事,我也一向靠他协助才能作法,请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