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钧对太后和皇帝行了礼,然后走到苏卿言面前,与她相对而视,再从袍袖中拿出块小小的石蜡道:“方才臣在殿外拾着样东西,太后看看,这是不是您宫里落下的。”
殿内所有人本都屏气凝神在等,这时都忍不住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魏将军唱的是哪一出。
唯有苏卿言低头盯着他手心那块石蜡,心中掀起惊涛,澄黄的蜡面之上,竟写着四个小字:“弃车保帅。”
谁是车,谁是帅,自然不言而喻。魏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将一切推到谢云舟身上,他便有把握可保她平安。
苏卿言觉得背脊发凉,手心全是热汗,魏钧见她不答,目光转沉,将手又往上托起道:“太后可要看清楚了。”
这时,旁边跪着的谢云舟瞥见两人表情,心中已经猜出大概,低头掸了掸膝上浮灰,深吸口气,俯下身道:“陛下,其实是臣……”
“是谢大人家乡的法子。”苏卿言立即接口斩断他的话头,然后将藏在袖子里的手对他轻微地摆了摆,再飞快接道:“谢大人曾提到过,那熏书的法子是因为他家乡的故人,本宫自幼从未出过京城,绝不可能和谢大人扯上关系。”
谢云舟本已决定豁出去自认所有罪名,这时被她无端斩断话头,顿时有些怔怔地回不过神来。随后,又觉得眼眶有些发涩。
魏钧沉着一双黑眸看着苏卿言,唇角绷得像一条正在断裂边缘的细线,可面前的女人目光凛凛,表情执拗,再明确不过地告诉他:她不会牺牲谢云舟去洗清污名。
手指用力收紧,几乎要将那块蜜蜡捏碎,然后深吸口气,撩袍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愿意告诉本王吗?”
吴启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下,能除去太后和谢云舟,对魏钧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弊,于是站起将整件事说了一遍。又加重语气道:“太后和谢大人所说的,根本都无人能证,而且也太过巧合,桩桩巧合撞在一处……”
他正得意地想将太后与谢云舟通jian的结论抛出,魏钧捏着手上的蜡块,一派轻松道:“原来是这件事,那可真是冤枉太后了。“
吴启被他一噎,口中干干地“啊”了两声,竟猜不出魏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21章
“原来是这件事, 那可真是冤枉太后了。“
魏钧将蜜蜡拢进手心,抬眸往殿上一扫, 原本剑拔弩张的众人, 现在全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局势发展到如今, 谁也猜不透会走到何种方向。
再看小太后,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 仿佛误入陷阱的漂亮小鹿, 脂粉淡淡,发髻微乱, 脸上还留着几分未褪的惊惶, 看得他牙根有些发痒。
她不愿把谢云舟推出来, 逼自己不得不编瞎话帮他们解围, 竟还做出这么副懵懂又无助的模样,令他看了只想好好欺负。
连忙将目光收回,随后端起茶杯道:“你们说的那个公公, 其实是本王派去找谢大人的。大约是那公公耳背传错了意思,说成了是陛下找谢大人。后来本王没等到谢大人,又有急事离开了,谁知竟闹出这么大的事。”
这下, 不止是呆立在殿上的吴启,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太后与外臣通jian这种大事,竟被魏钧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给圆了下来,这说辞既无铺陈, 也不合理,可谁也不敢对手握重权的祁阳王提出半句质疑。
吴启从震惊中回神,没忍住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魏钧冷冷抬眸:“吴大人为何觉得不可能?莫非,吴大人知道其中还有别的内情?”
吴启被那目光看得一抖,忙干笑两声,摆着手道:“哪里,哪里,如此说来,这真是个误会。”
魏钧抬眸看着小皇帝道:“既然澄清了,陛下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小皇帝如大梦初醒,连忙站起挥手道:“朕就说了,母后绝不是这样的人。往后这样无中生有之事,莫要再拿到朕面前来说!”
大越最后资格说话的两人都下了定论,哪怕魏钧给的解释有再多漏洞,还有谁敢再追究下去。
于是这事就这么草草了结,小皇帝吩咐起驾回宫,苏相一脸扬眉吐气地站起,斜着眼对旁边的吴启道:“吴大人,咱们一起走吧。”他拖长了音,意味深长道:“毕竟,今日你可是费了不少力呢。”
幸好吴启为官多年,再尴尬的场面也能应付过去,干笑两声道:“本官刚好想起,还要去值房拿些东西,就不和苏相一起了。”然后不等苏相有机会反击,立即灰头土脸地窜出了殿外。
苏桓抬眸深深看了眼苏卿言,然后轻轻摇头,向她行礼告辞后,对刚从地上站起的谢云舟道:“今日委屈谢大人了,本相还有些话想同你说,谢大人就同本相一起走吧。”
于是,方才还热闹的宫殿里,除了还有些怔忪的苏卿言,只剩稳稳坐在一旁的魏钧,还有刚从呕血的状态恢复的公主。
公主按着胸口,抬眸狠狠剜了眼自家儿子一眼,然后倏地起身,挥袖将旁边的瓷杯带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