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勾起,仰首将他外衫褪下,女子鬓边的冷香钻进他鼻尖,下一秒,却乍然抽离。
她退后一步,将他外衫拢在自个儿臂弯,转身在雕花架子上挂好。
檀辞在书案后坐好,她便挑了书案旁的灯芯,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胜雪的皓腕,侍立一旁,缓缓替他研墨。
他抬眸瞧了她一眼,她却依旧鼻观口口观心,檀辞鼻尖停了一瞬,落笔时,却总难免被她那截手腕闪了神,一室忽然有些热起来,他笔锋难稳,却听她忽地低声道,“钟侍郎小字是火燨令,却非丹曦一字,郎君书错了。”
檀辞瞧着之上落笔写下的“曦”字,怔了一瞬,带着惊艳之色讶然去瞧她,对上那双潋滟的双眸,见烟岚抿唇一笑,自请罪道,“烟岚逾矩了,求郎君莫怪。”
他有一瞬的失神,垂首搁笔,换了张信笺道,“无妨……本也不该留此大错,要多谢你出言提醒。”
烟岚声音依旧低柔,带了点微不可察的笑意,“嗯。”
这一夜便再无言。
这日过后再月余,檀辞起居理事,烟岚无不随其左右。
第6章
六、
腕上托着一本册子,庄中兵刃清库,她带着人一行一行查验过去,侧颜被一绺松散滑落的青丝遮掩,隐约瞧得见美人唇红齿白。
“九十七把短匕,有二十六把上的宝石有丢失,带去工匠那儿重新修补过。还有十五把刻字磨损,也一并拿过去,清点好数目……”
她向后略略退了一步,眼睛没离开手中册子,却不期然撞上一个宽阔胸膛,烟岚一惊,转过身来,抬首看见檀辞那双淡笑的眼,下意识嗔怪瞧他一眼,飞速敛了衣裙福身,说的话却全然跟请安不搭边儿,“郎君今日怎么回来了?前阵子不是差人回来说,还要个十天半月才能完了那边的事儿么?”
他心情好些,抬手扶了把她的手臂,倏而松开,依旧负手而立,“事儿提前了了……回来上香。”
烟岚起身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下一秒,她面上的笑意消去,垂眸恭敬道,“夫人的百日祭礼,依着郎君的意思,并未大肆Cao办,只在祠堂一应礼数物什皆备齐全了。”
他轻声应了一声,听不出悲喜,亦没有动作。
烟岚侧身,将手中册子递给一旁的小丫鬟,又一福身,“奴婢引郎君去。”
她说完,并未等檀辞,径自提了裙摆,步履端庄地步出了门,背影逆着光变得模糊起来,瞧着似一缕燃烟入了清风的模样。
他缓步走进祠堂,她就站在一旁低眉敛目,悄无声息地隐匿存在一般。檀辞点了香吹熄,伴着袅袅青烟跪在祠堂的蒲团上,周正三拜,礼毕起身,将三炷香稳稳插/入香炉里。
烟岚眼观鼻鼻观心,眼皮都未抬一下,余光却瞧见他衣摆素白色又是一闪,再次对着杨氏的牌位跪了下去。
她听他道,“你我今生缘浅,你早早便离了我去,是我福薄。只是有一事,我始终未告知于你,想来算是辜负,今日送你最后一程,索性说个清楚,来世,也省得误你蹉跎。”
烟岚蓦地抬眼,看向那人跪得笔直的背影,他甚少穿这样素净的白色,往日里的庄重沉稳被清淡扫了去,乌发白衣,端的是公子如玉的翩翩模样。
她听他道,“辞倾心一人,欲与之携手共挽,缔约百年,来世亦愿。从今往后,你我夫妻情尽,惟愿卿觅得良人,白头皓首。”
一室寂静中,他转过身,对她笑了笑,伸出手,“过来。”
烟岚看着他,缓缓走上前,却没有握他的手,亦屈膝跪在了蒲团之上,俯身三拜。
两人跪在杨氏牌位前一时无言,有风吹过堂前,雀鸟扑棱着翅膀划过寂静,他听她忽然轻声道,“郎君说,死别和生离,究竟哪个更难忍。”
他沉yin片刻,未及答话,她却兀自笑起来,转首看他,眼底一片潋滟水色,“要我说,都不难忍。只要情未断,泉下人间,总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檀辞看她,眸光温存,她神色执拗决绝,那双红唇开合,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郎君可想好了?我要郎君娶我,不是为了碧翎需要个继室娶我。我要郎君娶我,不是为了郎君有我更好,而是没我不行。我要郎君娶我——只能是我,旁的人都不行。”
她顿下来,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再问一遍,“郎君可想好了?”
他在心里长叹,叹过后满心的心安,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人,除了她,还有谁能说出这番话来。
他抬手,别了她鬓边那丝碎发,只止于此,他看着她的眼,忽地笑了,“是,皎皎。”
她忽地笑出来,笃信骄傲,是开得雪色最夺目的枝头玉兰。
世无其二。
她点点头,一双眸子对着他弯起来,“既如此,江城易水堂,郎君下聘帖罢。”
江城七月,易水畔满城红妆。
全城送玉殿花出阁,嫁与碧翎山庄庄主,折翎剑檀辞。
新妇入碧翎山庄三日,却早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