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罩住了她。
宝琢小退了一步,仰头盯住他。
“阿敕。”
他懒洋洋地抬手,将她滑进上襦领口中的那簇头发勾了出来,“我单名一个敕字。”
*
宝琢回去的时候,才走到庭院,山薇就已在回廊处等着了。她依旧安静的模样,微躬着腰背,露出发髻的红珠顶心。
“才刚尚食局有小徒来寻娘子,拿着娘子的耳坠。奴婢听了她一番诉苦,不是什么大事,便做主派人与那边知会一声。娘子如今圣眷优渥,那头自会应下。”她轻声细语地道。
宝琢点头,见她如此模样另问了一句,“你有主意了?”
“是。”
她应声时,恰巧走到门内,她先行跪坐在席上,展袖俯首一大拜,道是:“等到时机成熟,烦请娘子助我一臂之力。”
宝琢扶她一把。“我知道了。”
看来山薇在她身边果然是有所求,但这样更好。原先你来我往的打眉眼官司实在太累,现在态度一摆明,只当一场交易,双方相处起来更和谐。
宝琢在更衣时,想起刚才自己衣裳不整的模样,不由得出声问:“阿薇,你可知道神策令?”
“神策令,娘子为何提及它?”山薇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它由陛下亲自掌管,素来神秘,常人不得见。”
“他们是都戴着面具么?”
山薇手里的活停下了,“娘子怎知,难道是见过神策令的人?”
“今日意外遇见了一个,帮了我大忙,人心肠是好,就是做事奇奇怪怪的。”宝琢一边回忆一边笑着从屏风后转出来,“我想着你要是有认识的人,就备份谢礼托人给他。”
山薇拧起了眉头,不曾回应。
“怎么了?”宝琢奇怪。
“神策令中并非人人都戴面具,但若是戴了面具——”山薇与她目光错开一分,叹了口气,“娘子还是少与他接触才是。”
她只说了这一句,再多的,竟是分毫不肯透露了。
这时,外头小楼清亮地喊声传进来,“娘子——娘子——”
宝琢只好暂时放弃了追问,走到外间应她,“你又怎么了,”
“倒也奇了。”小楼急忙忙地拍去身上的尘灰,转身走进来,“本来咱们乌戎不受重视,自从你得宠后,就越发好起来了,可见是运势好转了。”
见宝琢一副不解的模样,她轻快地笑起来,“才刚陛下宣了旨意,要大公主今夜侍寝呢。”
*
皇帝一连宣了乌石兰玉珊七天,除了丽淑妃以外,还无人有此殊荣,实属罕见。宫里也为此传出闲话,说这妹妹本就是为姐姐探路的石子。意图离间她们俩之间的关系。
可谁知道她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姐妹,所以宝琢听到这个,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倒是崔美人,这七日里原该有几日是她的,一时竟都被夺走了,仗着从前得宠还去乌石兰玉珊那儿闹了一场。可乌石兰玉珊身为名副其实的大公主,哪里能像宝琢一样,身边只有一个小楼。乌戎大公主的架势一摆起来,崔皎就被对方给灰头土脸的蹶回来了,还让众人好生笑话了一阵子。
宝琢这边除了原主请托的事暂停了进度,一时间唯恐再惹怒皇帝,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倒是突然安闲下来。
她趁着闲功夫,去了宫里的藏书楼。
这还是在某次与皇帝的聊天中得知的。他见她一意巴着书不想放,就叩着书案道:“既然喜欢,何必只在朕这里看。”
像是笑话她别有用心似的。
“陛下要是愿意借我,我就拿回去了。”她立刻抱住了书。
他嘴角一抹淡淡地笑意,“你既喜欢书,怎不知宫里有座藏书楼。”
“诶?”
他用毛笔点了点书案的空闲处,让她乖乖把书放回来。
“回去的时候,叫德碌把玉牌给你。”
于是她凭白得了一枚藏书楼的玉牌。早就决定没有搜集到足够资料前不动笔续老师的书,有这机会,怎么能不去看看?
太极宫里的藏书楼倒是朴实无华,不像前面几朝的天禄阁、石渠阁。正中漆黑描金的匾额上就写着方正的“藏书楼”三字,楼后湖石堆砌成山,松柏苍劲,引水入池,与顶上的青黑琉璃瓦一同以水压火。楼有三层高,一楼单设了书案凭几,为了防虫防shi,并没有书。
看守的人看过她手里的玉牌,叮嘱道:“二楼的书籍可供娘子阅览,但切忌不可带走。”
规矩好严。
她答应下来,抬步准备上楼。木质楼梯有些陡,踩着发出一点吱嘎声响,大约有些年月了。
一上二楼,入眼就是整齐的书架,珍椠善本不胜其数,字画、碑帖应有尽有,放眼望去望不到头,宛如书海。
她信手抽了一本看,说得是大玄的风土人情。恰好是她想要的,也懒得拿下楼,当即拿出学生时代在书店看书的土匪范儿,席地而坐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