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不至衰退的年纪,应该可以完整回忆起当年每一个细节。”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短暂的情绪高峰掠过,靳天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冷清冷面。
“下一次见面,我们之间势必有一个人隔着铁窗。”从唇间吐露的每一个字都熟悉不过。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谈话,靳天仰头大笑,“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已经成竹在胸了。”与站立的靳洛笔直相视,他唇角溢出一抹Yin狠的笑,“你以为我会留下证据让你抓住痛脚?”
靳天谨小慎微,处事滴水不漏,若不是如此,靳洛何必熬上多年处心积虑,费尽心机。
“我手里的证据或许不足以定下你的重罪,但是加上一个强有力的证人绝对事半功倍。”
“证人?”靳洛冷哼,他从不过度信任手下做事的人,谁能够抓住确凿的证据来扳倒他?
笃定的自信在熟悉的身影自门后出现犹如狠狠被扇了一个耳光,靳天用力得指骨泛白,鲜少表露情绪的双眼淬刃般Yin寒彻骨,咬牙切齿般的难以置信,许久才碾出两个字:“是你。”
“是我。”从来只敢站在他身后,跪倒在他威严下战栗的男人平静地重复了他的话语。
靳天或许会对别人设防,但眼前的男人从十岁跟在他身边,足足三十几年,他就像他的影子,无时无刻,只要一伸手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无可撼动的位置,深入骨髓的可怕习惯。
左膀右臂、兄弟、情人、禁脔、伴侣……无论哪一个词似乎都无法准确概括他们的关系。
“为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才能够得以继续,问这个连“不”都不曾对他说过的男人,究竟为何站向了他的对立面?金钱、权利、女人,抑或者是靳洛承诺给予他所有。
除了女人,他自认大方,从不吝啬,靳洛继承集团,剩余的一切将来他死后都属于他。
男人有着健美的身形,英俊的面容,然而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挺直腰板站在靳天面前。下定决心的前几月日日夜夜受着蚀骨的煎熬,良心的谴责,他自十二岁来到靳家,被命名“靳诚”,定义为“必须诚心诚意服侍少爷”,似乎从此失去了自我,丧失了作为独自人格的自由。
他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死去,警方认定为事故责任方,不仅拿不到一分钱赔偿而且必须支付对方的医疗费用,父母葬礼草草结束后家里的房子折现用于赔偿,他被亲戚们推来推去,居无定所,最后不得不流浪街头,靠捡垃圾变卖和翻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来填饱肚子,整天蓬头垢面,大人见到他不住摇头,小孩子捏着鼻子厌恶地用小石头砸他,他只能四处逃窜。
一次Yin差阳错,他被送入了奉安孤儿院,不再流连失所,担心受怕,忍饥挨饿,还可以穿得干干净净上学。梦寐以求的机会他格外珍惜,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直到有一天,一辆奢华的轿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外,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奉安孤儿院是一名著名的企业家资助开办,所以这一名企业家的到来受到了孤儿院上上下下的热烈欢迎,包括他带来的一名小男孩。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孩,五官像极了玻璃橱柜里的洋娃娃,纯白色的小西装和发亮的皮鞋如一个小绅士,与他们那群只懂爬树掏鸟窝的泥小子天壤之别,他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结果被百无聊赖的男孩逮了个正着,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到晚上他就被带回了靳家。
离开孤儿院之前反复被交代要听话,到靳家整整学了一年才允许和靳天一起生活学习。
靳天的父亲不是简单为儿子挑选玩伴,而是未来事业生活的双重帮手,无所不能的助理。
事事以靳天为先,没有自己的爱好,没有自己的性格,没有自己的生活,更没有自主的选择权,从小到大他做得最多的就是妥协,放弃心仪的学校,放弃喜欢的专业,放弃志同道合的朋友,放弃心爱的女人……他甚至不是一个同性恋,只是因为靳天为了确定性向就跟他上了床。然后还得为他挑选门当户对的名门淑女作为妻子,筹划一场最盛大最完美的婚礼。
隐忍退让,直至退无可退,从噩梦中惊醒,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一个男人……
靳天的任性跋扈、自私霸道、自我中心,某种程度上与他毫无底线的让步脱不了关系,可是他拒绝的权利,全在那一个寒冷冻昏的夜晚被抱进温暖的车厢消失殆尽,他永远记得,饥寒交迫的朦胧视野里模糊的面孔,与第一天在靳家书房见到的威严俊美的男人完全重叠。
一次救他于危难,他必须换上一生来偿还。
又一个惊醒的夜晚,他注视着镜子里眼角眉梢镀上了岁月痕迹的自己,恍然发觉,他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一天,整整三十年的日日夜夜,难道不足以抵消一次伸过来解救的手臂?
靳天不可能放他离开,所以他只能尽力一搏,为仅剩一点少得可怜的自由努力争取一次。
为自己……至少为自己一次……
迎上怒火的眸子,靳诚扯开淡淡苦涩的笑,平心静气回道:“少爷,我累了,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