丕哑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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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郭照醒来时,身侧已没有了人。
她在空荡荡的床上坐了一会儿,屋里也没有一丁点动静。
曹丕不在。
他平素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哪也不去。他醒的也比她晚,所以她每日都能望着他的睡颜,慢慢恢复清明的意识。
过久了这样的日子,突然有一天不一样了,着实令她难受。
一个柔弱的身影在帘外探了又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您醒了吗?”
郭照拢了拢衣衫,下床挑开帷帘,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曹丕为她挑选的两个婢女之一,叫百灵。
“二公子今日一早就去玄武池Cao练水军了,他说到午时再回来与您一同用膳。百灵先伺候您穿衣洗漱吧。”百灵手上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裙,郭照并未见过,想来又是曹丕弄出的新花样。
“水军?”她坐到镜前,望着百灵在自己身后来回忙碌,大脑运转得缓慢。
曹Cao一向只有陆兵,何时有了水军?
“百灵也不知,”百灵站在她身后,挑起一缕长发细细梳着,手法熟练地为她绾起了发髻,“不如等二公子回来,让他解释给您听。”
郭照拉开妆屉,见里面摆满了脂粉首饰,竟全是为她准备的。她垂下眼,淡淡道:“既然他这么忙,又何必赶回来。”
病一好就跑到水边上练兵,连声招呼也不打,一大早就跑没了影儿,像是在躲她似的。
百灵年纪不大,处事还颇为青涩,见郭照接连无视曹丕的好意,一时无措,只能抿着唇,专心为她梳着发髻。
奈何曹丕可听不见她的抱怨,一到午时,准时赶了回来。他身着戎装,已许久没有打扮得这般英武利落。郭照坐在食案前,抬目瞥了他一眼,面色虽还有些虚白,但病确实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没染的白发,也不知在何时被染成了黑色,乌黑发亮。
曹丕进来后,屏退众人,默不作声地坐在她旁边,二人与刚吵过架的夫妻没甚两样。
“快吃,吃完带你出去。”曹丕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穿着他给的衣裙,面上也擦着他选的胭脂,还听话地将他挑的玉簪戴在发间,仿佛全身上下都沾染了他的味道。
然而,他那命令士兵一样的口吻令郭照蹙了蹙眉。
昨日睡前,他可不是这般说的。
“不去。”她垂目喝了口汤,又拿起汤匙慢慢悠悠地搅起了碗中的汤水。
曹丕见她拒绝,也未说什么,继续一语不发地吃着饭,两人相敬如宾般度过了两刻钟,待婢女们上前将餐具撤下,曹丕也蓦地站起身来。
他拉起郭照,拥着她的腰大步向外走,坚定的力道不给她一点后退的余地。
“你怎能这样野蛮?!”她抬头看向他的侧脸,不敢信他一夜之间改了画风。
曹丕停下来,直直望进她眼底,沉声道:“你若听话,我就不野蛮。”
他的铁臂还环在她腰间,来往的人见了,只会说他们二人十分恩爱。
郭照沉默地偏过头去,他见她不再反抗,又拥着她向前走去。
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先软语卖乖一番,若她仍无动于衷,就直接用上强硬的手段,让她没法不原谅他。
园中有石路小径,两侧青树直指苍天,鸟鸣悠扬,远处还有水声入耳,若非身侧还有个霸道无比的男人在,郭照倒真觉得自己宛若在画中。
曹Cao节俭了半辈子,却花费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这座园林之中。曹丕带她穿过一片小林子,远处三座高台赫然立在眼前。
虽不知昔日洛阳长安的皇宫是如何恢弘,眼前这三座高台就足以令人叹为观止。每一座都有十层楼那样高,似拔地而起,站在上面即可俯视天下。中间有百层阶梯,直通其上,两侧有琼楼金阙,钉头磷磷,干云蔽日,楼阁之间的栈桥仿若从天上而来。远处还有一条长河,穿过两座高台之间,河水汤汤,水面上金光灿灿,映得楼阁之间流光浮动。
郭照望着眼前的建筑群,从未感觉到自己是这样渺小。
“这是……?”她侧头,问向身边的男人。
曹丕看着眼前的高台,眼中也满是惊叹。他淡淡笑道:“父亲命人建了三座高台,依次是金虎,铜雀,冰井。远处那条河是漳水,从中引水灌入玄武池,是为Cao练水军之地。”他抬手,从左到右依次指去。
他们距离最近的铜雀台还有数百米的距离,曹丕牵起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领她走到高台上去。那上百层的阶梯与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郭照看着脚下,登到最后已有些气喘吁吁。
“向后看一看。”曹丕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她甫一回头,便觉一阵眩晕,连忙回过头来,抓紧了他的衣袖,不敢再看。待到登上最后一阶时,长风吹过,两人衣袂飘飘,黏连在一起。
郭照缓缓抬头,向远处望去,天外一片辽阔,宫室成群,树木低小,偶有几个米粒大的人来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