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根本就不了解我。”
桑母尽可能想要补偿,想要对她好——不是说不爱她,而是生活中的细节,往往更加戳动人心。
她知道妹妹喜欢吃蒸蛋,却不知道桑苑讨厌汤圆。
她知道妹妹睡觉打人,却不知道桑苑并不习惯两个人睡在一起。
她会Jing心规划妹妹的幼儿园,乃至大学,却连桑苑读过哪些特长班都不知道。
桑苑说的是“她妈妈”。
不是指她自己的母亲,而是妹妹的母亲。
纪亦看着河面:“你觉得爱是什么?”
卵石散落,河水粼粼泛着微光。
桑苑沉yin片刻,摇摇头。
纪亦笑了笑:“卡波特写的,爱是你给它拴上石块,沉入水底,它也会不受控制浮出水面的东西。”
“十多年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抛之脑后沉入水底。但她没能放下你们,她回来了不是吗?”
中间也许还有隐瞒下来的波折和心路,但最后结局是选择了她们。
桑苑点点头。
“我知道她才刚回来,她也需要时间来了解我。”
纪亦笑容又明丽起来:“桑苑儿,两岁的小朋友正是娇气的时候,会哭会闹。但你不一样,你不是会哭的孩子。”
桑苑皱眉:“我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哭哭闹闹,不是很矫情吗?”
纪亦看她一眼。
莫名的,桑苑觉得他眼神有些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替她难过,转瞬即逝。
纪亦严肃道:“这不是小事。更何况很多事情的结果,都是由千千万万件小事积累而来。”
他将手上石块斜着扔进水里。
咚咚咚。打了三个水漂。
末了,缓声道:“桑桑,世界上有不少粗心大意的人,他们不会随时观察你,揣摩你心思。你安静不说话的时候,他们察觉不到你在想什么。”
他略一思索,又赶紧解释:“我不是在责怪你,错的人不是你。我说的不是结论,我只是提出一个让你好过点的解决方案而已。”
桑苑情绪突然有了宣泄口,鼻子有点酸:“我知道。”
纪亦抿着嘴:“老实说,我也感到不公平,但我要是陪你一起感叹不公平的话,只会让你更加难过吧?”
她想起之前他在图书馆看的。
当时纪亦感叹,一起陷于黑暗,会让Yin暗滋生得越来越多。
现在也一个道理,附和别人的不幸,只会放大别人的不幸。
她吸了口气,有什么慢慢涌上眼眶。
她问:“那我现在要是也变成个会哭的孩子呢?”
纪亦笑起来:“这里只有我能看到,所以结果大概会变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过,不管你是不是会哭的孩子,我都会给你。”
桑苑眼泪终于掉下来。
小时候“没有亲人”的言论听多了,总会莫名陷入被抛弃的恐慌之中。除了她七岁时从噩梦中哭醒的那次,就再也没有这样哭过。
朦胧中,感觉纪亦轻轻揉着她脑袋,温柔得不像话。
***
大年三十。
以前每年都是老太太做菜,今年桑母回来,有意表现,接了主厨的活儿。
桑苑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择菜。
厨房偶尔传来老太太和桑母的交谈声。
老太太问:“俊俊的幼儿园定下来没有?”
“没。”桑母回答,“还早呢。”
老太太立刻严肃起来。
“不早了,早点决定,我听说广东那边的幼儿园都要抢名额的。俊俊脑门儿大,肯定是个聪明的,你们要好好教育。“
桑母轻声笑着:“我不想我女儿那么聪明,多累呀,有个中等成绩就行了。我就想她开开心心的,有个轻松的童年。”
老太太手里东西一放,不满:“你什么意思?苑苑不聪明?她不是你女儿?”
桑母辩解:“妈,你别老是曲解我的意思。苑苑当然也是我女儿,她现在已经这么聪明了,我难不成还拖她后腿不准她聪明?”
老太太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你们什么时候走?”
桑母往厨房外面看一眼:“老郑得上班,他五号带着俊俊先回去,我不着急,我想多陪陪苑苑。”
“你早该陪陪她了。”
电视上还在放新闻,说波兰某处楼塌了,伤亡严重。
郑斌凑过来,也挑拣着口袋里的菜:“这个怎么择?”
桑苑教他:“掐到这里,感觉指甲不费力就能掐断的位置。我外婆牙不好,菜太老了嚼不动。”
郑斌陪她择了一会儿,小声道:“苑苑,你妈她一直没回来,其实不仅是怕你外婆,也怕你。怕你怨她,也怕……”
他停顿着想了想:“你看你爸爸妈妈没在身边,外婆又望子成龙心切,就怕你受不了压力,脾气性格不好,她不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