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夜幕,不知怎么回事,今晚的月亮仿佛离地球特别近,一个又大又圆的黄色瓷盘悬挂在前方,似乎再走几步就会正面撞上。
但她的目光收回来时,
闵朗就站在她面前,不超过五米,比月亮还要近。
“你来了?”她是真的震惊,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胜利者的快感。
但很快,这种快感就被打破了。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闵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警惕,那是一个人看待自己不喜欢的,反感的,敌对的事物的眼光。
这种眼光让徐晚来感到愤怒,她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求你来了吗?”
“那你以后都不要再找我。”
“好啊,那你也别找我。”
“我要是再找你,我就是王八蛋。”
“你给我滚。”
对骂过之后,两人好半天都没再吭声。
在这过程中,他们各自往前走了两步,这下,他们之间的距离连五米都不到了。
这么近,闵朗很清晰地看到了徐晚来脸上的眼泪,他呆住了。
眼前这个卸了妆,面目素净的她,跟当年那个哭着说“反正你以后活成什么样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高中女生重叠在一起,他几乎就快要分不清楚了。
这种恍惚令他的怒气慢慢消散,几乎没有任何过渡就演变为了一种巨大的愧疚和黯然,他伸出手去,却被徐晚来一把推开。
“我到底有什么错?”她慢慢地蹲下,像她养的那只猫咪,发出细碎的呜咽声,“从小到大不肯努力的那个人是你,放任自流的那个人也是你,我做错了什么?
“我多少次跟在你后面叫你不要逃课,叫你好好念书,你从来都不肯听。你从来都没有衡量过,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背负多大的压力。”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在刺着他。
“我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从来就不是。你当然,值得,跟比我好一百倍的男人在一起。”
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在压抑了这么多年之后,终究还是由闵朗自己亲口说了出来。
“你以为我不想?!”徐晚来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简直有几分凄厉。
“那你就这么做好了,你联系我干吗?”
徐晚来听到这句话,忽然不哭了,她站起来,步步逼近闵朗,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巨大的矛盾感,落差感,极度的克制混着极度的失控。
她的脸贴近他的脸,她的嘴唇贴近他的嘴唇,千分之一秒,闵朗听见她说,“因为我贱,因为我一直爱着你这个王八蛋。”
她手腕上的镯子在月光底下散发着寒冷的光。
那一刻闵朗忽然觉得,在失望和绝望的经验里,他,乔楚,徐晚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十四章
回到公司之后,叶昭觉恢复了忙碌,只是在一些工作的间隙里,比如在茶水间的时候,或是在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的时候,她会想起,确定饭团烧店完蛋了的那天,她对乔楚说的那句话:我走到绝路了。
当时看起来,真的就是那么回事。
可是,此路已绝的时候,往往也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开端。
她必须承认,重新回到齐唐创意,即便只是一个过渡期,都让她的身心好过了许多。
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遇上重大项目,一群同事集体群策群力加班加到凌晨,工作结束之后,老板请吃夜宵,她也嘻嘻哈哈地跟着大家一起去。
没有男朋友在家等着,即使晚归,也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
月薪比从前高了一些,午餐吃个赛百味也不用再掂量是否有点儿过分。偶尔休假的时候逛逛街,看到喜欢的衣服、鞋子、包,内心盘算一下,如果不是太过昂贵,也会买来送给自己。
这是大多数白领未婚女青年的生活常态,叶昭觉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除了依然高悬在她头顶上的那笔,齐唐从来不提,她却从来不敢忘记的债务。
要怎么定义她和齐唐现在的关系呢,有时候,就连叶昭觉自己也觉得模棱两可,谁也没有把话说破,可是又好像已经无须再把话说破。
两人在工作时间都表现得很专业,上司下属界限分明,一个暧昧的眼神都没有出现过。
相比起其他人和齐唐之间尊卑不分的轻松,随意,叶昭觉小心谨慎的姿态,很像个胆战心惊的职场新人。
可是除了工作时间之外的任何时刻,他们之间的那根界线都很模糊,并且,越来越模糊。
她已经不再扭扭捏捏,同事们私下里拿他们开玩笑,她也不再急着否认,那样做的话,显得她多小气啊。
有时,加班到太晚,齐唐开车载顺路的员工一程,绕来绕去,她总是最后一个。
她坐在副驾驶时,等交通灯的间隙,他顺势握一握她的手,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立刻抽回或是全身僵硬。
这好像已经成了一件很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