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师叔似乎有点不忿,语气不太好听。
“你看我那师兄,多事性子永远治不了,整日以天下正道为己任,这世间那么多魑魅魍魉怪道邪术,岂是他们一门能消灭完的?这不,坐关坐得好好的,突然说天降妖女,扰乱天地平衡,须除之,说我在游历江湖,正好,顺手给解决了。”师叔手指一敲桌子,啧啧连声,“笑话,茫茫人海,到哪找一个大活人?”
屋子里玉衡也在笑:“你还有解决不了的事?这世上除了你师兄和你门中那群长老,还有谁是你解决不了的?再说你师兄既然有这个吩咐,肯定有说是什么人的。”
“嗤——”师叔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给了个大概的生辰,并说那女子多半出生时带有异象,可我在天下找了五年了,也未曾听说过谁出生带有异象,而生辰八字——女孩儿养在闺中,到哪里去问人家生辰八字?”
“什么生辰八字?”玉衡似乎在不急不慢的喝茶,半天才问:“有机会我也帮你探听下。”
师叔便说了。
他当时便一震。
那生辰八字,和她的只差一天,而她……含莲出生。
是她吗是她吗?
是她吧是她吧。
她的眼神那么奇特,明明只是五岁孩童,目光里却满是对这世事和人生近乎透彻的了悟和悲凉,五岁的孩子,知道疼痛,却未必懂得那般沉重的悲凉。
五岁的孩子,被关在柜子里,满身褥疮面黄肌瘦骨节变形,最大的可能是残疾弱智,然而她说话清晰言辞明朗反应敏捷,甚至还有小小的幽默和古怪的言辞。
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心沉了沉——原本他还想着,带走她,如果有机会的话向师傅求恳,也收她入门下,给她一份安定强大无人敢于再欺负的光明生活,然而现在看来,不能了。
他还要随师叔回师门,带着她迟早会被师叔发现,他师门中人都有大神通,小小的她绝对瞒不过师叔,更不可能瞒过灵机通神的师尊。
他犹豫一刻,转身想趁师叔还没出来,赶紧先把她送出宫,想办法找人寄养,以后从师门回来再接走她。
然而他刚转过身子,师叔已经飘了出来,招呼他,走了。
他无奈,只好随师叔离开,一路上他强逼着自己不能回头,却总在恍惚中似乎听见她扶窗呼唤的声音,听见她不知道在哪里发出的求救和哭叫声,他在那样的幻境里脸色苍白,饱受折磨,师叔发觉了,还取笑他怕璇玑公主何至于怕成这样,他怕师叔发觉,只好忍着,勉强的笑。
当晚师叔又拉着他练功谈武,这也是以前的惯例功课,那晚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几次试图打断师叔,连催眠术都冒险使了,结果除了让师叔产生疑惑外,别无作用。
没有办法,师叔太过强大,不是十三岁的他可以应付,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能。
直到第三天,他才找到一个可以离开师叔的机会,一路狂奔回头去璇玑皇宫。
他来迟了。
人去屋空,那柜子空空的开着,不仅那屋子,连整个宫室都空了。
更让他心神发冷的是,满屋子飘荡着浓厚不散的血腥气味,他甚至在已经洗过的地下青砖缝里,发现已经发黑的血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甚至还有细微的rou屑,而那张床上,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只觉得颜色似乎变了,发白变成发黑,散发着浓重的腥气,用手一摸,满手淡红。
要多少的鲜血流出,才能把一张床整个染透?
他立在那里,立在秋夜如水的月色里,那一霎,从头到脚,冰冰凉。
谁遭遇了天下最惨的酷刑?谁发现了躲在柜子里的女孩?谁死在这张床上将遍身血rou横飞,谁知道那五岁的小小孩子,在这三天里面对了什么?
他甚至找不到人去询问——整个盈妃宫中的人,大多都死了,连盈妃据说都“暴毙”了,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查证,他还得赶回师叔身边。
他来时一路狂奔,去时步履蹒跚,她的生死不明,他的失信错过,像是一道铁索,牢牢锁着他心头,从此再无一日卸下过。
后来他试着向璇玑提亲——他抱着万一的希望,假如是凤旋发现了她呢?凤旋发现了她她便有活路,无论如何虎毒不食子,也许她娘亲会被杀,也许盈妃会被迁怒,但是作为皇女的她,无论如何是皇族血脉,璇玑皇后再跋扈,也无法当着凤旋的面杀掉他女儿。
他求娶“璇玑陛下最小的,含莲出生的女儿。”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他也知道她没有名字,只能这样形容。
那头很快有了回音,璇玑皇帝欣然应下,得到消息时他狂喜万分,以为她确实被凤旋救下,但是双方交换庚帖时,他知道,有人冒名顶替了。
庚帖上是凤净梵,生辰八字也不对,而此时五洲大陆也开始传开凤净梵含莲出生的传说,但是似乎没有人想过,为什么到凤净梵八岁,才会传出她含莲出生的说法?
而凤净梵这个名字,如果他没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