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那些杀戮论她的罪,她不以为然,她的丈夫,为什么要给别人分享?一个女人为捍卫自己地位和专宠,本就能做出任何事来,她也是读书的,前朝那些史书,哪家后宫没有幽魂?哪家皇座下没有白骨?别人能做,她为什么不能?
马车悠悠的晃着,车子是女子香辇,不大,塞了两个人满满当当,玉衡的腿随着马车的晃动不断碰过来,她让了让,却没处让。
空间太小,心境紧张,感觉便越发细微灵敏,隔着薄薄宫裙,在那一碰一碰中感受到身边男子长袍下有力坚实的肌肤,那紧绷的触感令她心中一跳,恍惚间想起凤旋松弛苍老的肌体,到处泛着老人斑——同样是男子,凤旋年纪还小些,如何相差这么大?
她今年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凤旋却早露老态房事不举,两人将近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亲热过,她曾疑心凤旋雨露给别人享用了,在她身上便欲振乏力,然而没有,凤旋是真的老了。
而玉衡,真正看起来还在壮年,十强者听说都驻颜有术,尤其玉衡,自幼童子功练得千变万化坚实难摧,一双细长潋滟的眼睛多少年都波光如水……这般想着,心便荡了荡。
然而也只是一荡而已,璇玑皇后随即便眼观鼻鼻观心坐正身子,和男女之欢比起来,地位和尊荣自然更重要些,她得忍着。
车子很快到了十皇女府,一路上风平浪静,璇玑皇后松了口气,又笑自己被玉衡那德性传染了,草木皆兵的惹人笑话。
十皇女府沉静的矗立在细雨蒙蒙里,院内高楼上一盏黄灯飘摇,意味家宅不宁有人恶病,皇后很快下了车,却没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她疑惑的回头,便见玉衡仍然坐在车中,神色凝重的看着那盏黄灯,半晌突然道:“宁,我们回去吧。”
璇玑皇后怔一怔,怒火立即蹿上来,压着喉咙尖声道:“你疯了!都到了门口,还回去?”
“回去。”玉衡坚决的道,“我要对你我负责。”
“我要对我女儿负责!”璇玑皇后怒极拂袖,抬步就往府中走,“不是你的孩子,你不知道心痛!”
“宁——”衣袖突然被他拉住,玉衡在雨中探身下来,难得的神色焦灼,“听我的,回去!”
听得这般急迫语气,璇玑皇后倒犹疑了一下,她并不是蠢人,多年和玉衡相处也知道他的脾性,当下道:“有危险?”
玉衡又看了一眼那灯,神色有点茫然的道:“……也许。”
“昏聩!”璇玑皇后听得这句立即怒从心起,重重一甩袖将他甩开,“你当真是被几个小辈吓破胆了!十皇女府本身就有护卫三千,外围还有御林军,他们有什么胆量,公然攻入十皇女府?就算攻进来,你怕?”
她直问到玉衡脸上:“你怕?你怕?”
“不是这个……”玉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半晌道,“总之你要记得,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你是没害我,但你现在是在害我女儿!”璇玑皇后冷然一哼,理也不理长驱直入,“玉衡大人,本宫知道你的命要紧,你先回去躲起来罢,本宫自己进去!”
她当真便不理他,步子蹬蹬的在十皇女府迎出来的家人引导下进门,玉衡怔怔立在雨中,也忘记运气防御,半晌竟被淋个透shi,他恍恍惚惚想起,这些年,自己和她吵架次数也确实不少了,但是这样不顾而去,还是第一次。
他又抬头看了看那灯……那灯,实在没什么异常的,包括整个十皇女府,在他的感应下都没有任何杀气,他之所以因为一盏灯便裹足不前,其实只是因为十四年前一句话而已。
十四年前,旧友来访,两人抱茶清谈时,他曾玩笑问过对方:“某寿几何?死于何地?”
答:“黄灯,韵脚。”
他不解,追着问,那老家伙抱着茶盏好半天才道:“黄灯就是黄灯。”
他不死心,又问韵脚,那家伙笑起来,道:“写诗的韵脚你不知道?四声你不知道?平声,上声,去声,入声,连起来嘛……平上去入。”
他当即喷了茶,跳起来把那家伙好好损了一顿,什么平上去入,这等荤话儿,他玉衡一辈子练的是童子功,哪来的“平上去入”?
然而今日见黄灯。
要说黄灯,这辈子也见过不少,最初也联想起这话,惴惴不安过,然而次数多了也没事,忍不住又笑那家伙不灵,可是今日再见那灯,不知怎的心就砰砰的跳起来。
可是终究不能退。
她在危险处。
他这一生,就从没有置她于险地而自己抽身离去的事。
再说……能发生什么呢?堂堂玉衡,十强第四,被一盏见过多次的黄灯吓跑,弃下心爱的女人不顾,这也实在太荒唐了。
他立在雨中,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一刻的躁动与不安,追着她的脚步,进府。
春雨将路面打shi,倒映着黄色灯笼光影油润,皇后见他跟进来,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笑意,却又说皇女之病不宜外人冲撞,将他阻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