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她伸出细长的指尖,就着霜写写画画。写了他的姓名,写了自己的姓名。
想当日,洞房花烛,他们亦在彼此心口写下名字。
那样,就记在心底,不会忘了。
七娘轻叹一声,又继续作文。
谢菱才自七娘的院中出来,她捧了一怀她的文章,有些不明所以。
七娘要谢菱将她的文章传得人尽皆知,最好金主也知晓。
可,这是为何呢?
一旦声名鹊起,岂非更引人注目?
这便是她讲的正大光明么?
但这与归宋,又有何干系呢?
一连串的疑问充斥着谢菱的脑袋,一切太匪夷所思。
似乎这是头一回,她不懂七娘在想些什么。
本来,拿不准的事,谢菱尽可以不做。但此番她应下了。她就是要看看,谢七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就是个谢七娘么?
若真有事,谢菱也不怕整治不了她!
到底,今时不同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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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全在完颜宗廷的眼皮底下。
除了七娘与谢菱屋中说的私房话,其余的,他一清二楚。
他偶尔也翻翻七娘的文章。
有史论、策论,皆不是寻常读书人可比。看来,陈酿确是位称职又高明的先生。
这样的文章,若真埋没了,到底可惜。
只是,她为何想要成名?
爱惜才名的是朱凤英,又不是她。一旦成名,对她有甚好处?
她总不会天真地以为,名气是她谈判的筹码吧!
还是说,她想声名远播,告诉陈酿她没死?
完颜宗廷一声冷笑。
她休想!
即使成名,这个名,也只能是“乌林袅袅”!
大金九王府的侧妃,乌林袅袅!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她的门。
不出所料,七娘果然还在伏案书写。闻着门声,却波澜不惊。
完颜宗廷默然看了半晌,语气忽而很温柔,似洒下的月光。
他道:
“这样的时辰,还不睡么?”
七娘也很平和,不像是对着仇家:
“夜里静,正好作文。”
完颜宗廷凝视着她。
烛火微晃,半掩映上她的侧脸。黑暗中的轮廓,柔美又静谧。一切美得让人不忍心打破。
他忽有些心慌。
总有一日,这样的美好会离自己远去吧!
他忽道:
“小谢兄弟,你想家吗?”
七娘的笔顿了顿。
小谢兄弟,这称呼,直教人恍然。
从前在汴京之时,不论七娘男装或是女装,完颜宗廷皆这般唤她。
不,那时,他还是赵廷兰。
“我想。”
说话的却是完颜宗廷。
他想鲁国公夫人,甚至想老付,那个卖韭黄虾仁包的大叔。
靖康那年,他的马蹄曾踏碎老付的包子摊。
至此,他再没吃过那样好的韭黄虾仁包了!
“小谢兄弟,”他叹了口气,“你不好奇么?我分明是大宋宗室,却为何摇身一变,成了金国的九王爷?”
自被俘以来,七娘先是失忆,而后又被囚禁,实在没功夫将此事想透彻。
而今他提起,这件事,也的确太蹊跷了些。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思远人1
七娘依旧埋头作文,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完颜宗廷低头轻笑。如今,他在她眼里,竟被视若无物么?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当无关之事?
他遂道:
“你丝毫不好奇么?”
当然不是!
但七娘明白,不论其间有怎样的故事,赵廷兰如今已是完颜宗廷。他就是说破天,也改变不了他背叛大宋的事实。
不过,不妨听一听。
酿哥哥讲过,不论何时,知己知彼总是不错的。
七娘方搁笔,抬头道:
“愿闻其详。”
这姿态,是要听他说故事了。
完颜宗廷的眼睛忽亮了,像个被奖励糖果的孩子。但那光芒,转瞬即逝。
这么些年,压在他心底的事,他第一回想要一吐为快。
也是第一回,有人愿意听他说。
偏偏此人,不亲不疏,还时时想着与他作对。
真是讽刺又滑稽!
完颜宗廷靠上椅背,蓦地放松,开始娓娓道来。
“你看我的眼神总像是对着叛国之人。其实,我真是金人。我做的事,是为着我的国,你们不该指责。”他道。
七娘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