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你带斗篷了吗?”走到石狮子前,沈浩初拉住她。
“带了。”秦婠点头,让秋璃把放在马车上的斗篷取来。
莲青羽纱面的斗篷罩上身,小丫头一身鲜亮换作素淡颜色,在雨后天青云白的街巷上站着,像刚抽芽的小树。
他捏捏她的爪子,指尖很冰。
“手炉呢?”
“出来得急,忘带了。”秦婠朝手心呵口热气,要拉他上马车。
上了马车就不冷了。
“等会。”沈浩初拉住她。
旁边的杂役牵了他的马过来,秦婠大眼一眨,心道这人该不是要她骑马吧?
“带你去市集转转,不过前面的巷子发生一起案子,官府把路封了,马车过不去。”沈浩初说着要扶她上马,“夫人,委屈你了。”
秦婠虽然心动,但她还是踌躇——两人共骑一马招摇过市,委实大胆,她可没脸做。
他一眼看穿她,笑了:“别发呆了,快上马,我牵着你和马。”
“……”秦婠默。
我牵着你和马——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扶着秦婠坐上马,沈浩初果然到前头牵起马来。马蹄“哒哒”踩过地面,晃晃悠悠地走起,走了一段路,大理寺渐渐淡出视线,市井人声传来。沈浩初将马牵到一处商肆前,抚了抚马头,道一句“等我一下”,人就飞快进了铺子,不过片刻又出来。
“拿着,你的手炉。”他抬手递给她一袋东西。
秦婠接过油纸袋,袋里的东西烫手,又散发出馋人香气,竟是包刚炒的栗子,让人从手暖到心里。
她想了想,把脸面抛开,俯到马鬃上探身朝他道:“侯爷,上来吧。”
沈浩初正等她这话,闻言攥着马缰翻身一跃,稳稳坐到她身后,双手绕过她的腰肢抓住了马缰,秦婠剥了颗栗子,转头送到他唇中。
他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将人无间隙地揽在怀里,唇凑在她耳畔轻启。
声音低哑撩人:“夫人,不逛市集了,为夫已经苦练马术,带你去郊外好好骑一圈?”
他还记着上一回太妃寿宴上,她意气风发的纵马,自那后他便暗自苦练马术,还没机会在她面前露一手。
“好啊。”秦婠笑眼如丝。
“叱。”他轻斥一声,马儿调转了方向。
马蹄匆促,踩过积水潭子,溅起水珠如雨落,一马双人朝着城外山樱盛开的夹道去了,衣袂恣意而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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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惊蛰。春雷乍起,雨水陡降,正是乍暖还寒时。
雨淅淅沥沥下着,马车轱辘压过积水的石坑,溅起数点泥水。秦婠撑伞站在门前,透过伞檐落下的雨帘看府里下人来来回回地往马车上搬东西。
昨日夜里雷霆初响,惊起蛰伏了一冬的鸟兽草木,秦婠听着雷鸣雨声,一夜未眠,此时竟也不觉得倦。
“夫人,行李都装妥了。”沈逍冒雨冲到廊下回话。
“嗯。”秦婠点点头,温声道,“马车呢,可检查好了?这一路恐怕雨多路滑,这马车可要修检妥当以测万全。”
“知道了,夫人。”沈逍应诺。
“还有给你们的药可要记着带在身上,别嫌麻烦,都是应急伤药,若有个万一,你们也能互相照应。”秦婠继续叮嘱。
“放心吧,我们晓得。”沈逍拍拍随身包袱。
秦婠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啰嗦,心里藏着无数话,若是不说她又不放心,正要继续说,却有人带着满头的雨沫钻进她伞下。
“回去吧,雨要下大了。”沈浩初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温柔。
秦婠点点头,人却没走,只抬手拂下他头上肩上的雨珠,胸中似的千万言语,此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他如往常那样摸摸她的脑袋,笑道:“等我回来。还有三个多月,你的十八岁生辰,我给你贺寿。”
秦婠脸一红,想起他们的十八岁之约。
十八岁,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他既要心也要人。
“路上保重。”她没有再逃避。
沈浩初看着她,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一抱,紧紧拥着:“你也一样,好好的等我回来。”
女儿香缠绵透骨,牵心挂肠而来,卷着一腔柔情难分难舍,那手迟迟难松。
“侯爷,时辰不早,该启程了,若晚了怕赶不上驿站。”车夫从车上探出头来扬声道。
沈浩初长叹一口气,在她耳旁小声一语:“如果府里出了急事……何寄可信。”
语毕,也不待她开口,他已断然转身冲进雨里,很快跳上马车。
秦婠看着天上雨落如帘,一颗一颗,迷了眼眸,那人轻车简行,不过两部马车,转眼就已驶出侯府,再不见影踪。
不过半年时光,他已落进眉间心上,全她两世之情。
此一别,却是生死辗转,十八岁生辰之约,已是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 嘿,又写完两个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