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带着众宫人退下。
薛灵跪在云倾的脚边用火钳缓缓拨着炉子里的碳火,一室静默,相对无语。
云倾止了眼泪,拿着帕子木楞的拭了拭,默默的咽着口水,一遍又一遍,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却不知该如何说!
薛灵抬眸,倒影着云倾失神的脸庞,心头伤心中漫过担忧,终是没忍住,低低的劝道:“娘娘……”
云倾身形未动丝毫,仿佛听不见一般。
薛灵心头苦闷,低首,低低道:“娘娘……您别伤心了,浅紫那丫头可不觉得自己委屈,她……”咬唇,虽有羞涩积聚心口,可她还是说道,“奴婢看到她贴身的帕子上绣着……绣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奴婢读的书少,远远不及娘娘,浅紫也是很小就进宫了的,也没有读多少书,只是识字,只是,奴婢从未见她写诗念词,想来,魏御医一身医术卓绝于御医院,必然出自书香门第,像奴婢这样浅陋的人自是不敢相配,浅紫定是偷偷念了好多书,才写得出这奴婢都不懂的东西!”
她不是不懂,是心伤。
云倾微微侧眸,只见薛灵垂首望着地面,她忽然问道:“前年的时候,本宫就知道她又这样的心思,只是那时,她哭着跟本宫说,她不嫁……一世不嫁……”
薛灵微微一怔,像是有一道微弱的闪电穿过身体,竟不自觉的惊呼道:“前年她就有这样的心思了?!她……”薛灵默然止住。
浅紫从没有这样跟她说过,她也不知这感情究竟缘起于何时,只是上个月她知道这事,至今还在惊诧之中!
云倾的神色淡漠,仿佛一樽没有了灵魂的木偶,僵硬的说道:“若早知是如此,本宫还没有生怀宇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本宫,为什么不在他娶凌薇之前告诉本宫,若是那样,岂不是圆满了,何必现在去受罪?”
薛灵微微哽咽,说道:“她说……她说那时并没有这样的感觉,这些都是时间堆积起来的……”
云倾兀自叹道:“她个傻丫头,本宫得罪了皇上,害死了静妃,她就怕本宫再难有君宠,所以这样委屈自己,她从前有这样的心思,却不会这样想,便是出嫁,也要拉魏御医来立誓,可是……可是本宫不在乎这些,真的不在乎了,大仇得报了,本宫的心安宁了,有没有恩宠都不重要了!本宫只是心疼她,不是利用她去笼络人……”
薛灵闻言大骇,急急拉住云倾的手,替浅紫辩道:“不……娘娘,不是这样的……”
她有些语无lun次,仿佛说不清词句,有千言万语,却不这该如何解释。
她忽然讨厌自己的嘴笨,她虽比浅紫沉稳,却没有她那么会说。
她只是紧紧的握住云倾的玉手,泪如雨下:“娘娘,浅紫和奴婢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娘娘一直待我们如亲姐妹,断不会有利用掺杂其中,浅紫不管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奴婢可以对天起誓!”
“可是魏御医是这样想的……”云倾合眸,热泪再次洗刷面庞,痛快的流淌成两条小河。
薛灵惊得呆住,半晌无语。
云倾伤心,因为曾经推心置腹,坦诚相对,如今虽不至落魄,却难掩众口。
她可以一直不离开未央宫,不用去品尝室外的风雪,却不能阻止种种不堪的流言在这后宫悄悄的蔓延。
她可以不管后宫的那些人怎么看怎么说,可是,她不希望多年的坦诚相交付之流水!
薛灵鲜红的眼眶变得空洞而冷硬,有种泪已流干、心痛俱在的难受,无言,是难言。
这一刻,不知该如何劝慰的薛灵突然十分的想念刚刚离去的浅紫,她一向嘴巧,她若在,必然能有法子哄云倾开心。
薛灵抬眸望住云倾,依依道:“娘娘……你别担心了,魏御医一向心善,她会明白的,娘娘没有这样的意思,他不会那样想的……”
云倾睁着泪眼望向薛灵,委屈的问道:“薛灵,你说,魏御医会不会觉得本宫在可怜他?”
薛灵拼命的摇头,这答案,就算她自己不能肯定,却还是拼命的摇头,说服自己肯定!
“他会不会觉得本宫也是一副黑心肠,专戳他的痛处,他会不会……觉得本宫根本就是在嘲笑他讽刺他……”
云倾睁大的双眸中,泪如泉涌,无法止住。
云倾的心一团混乱,语无lun次。
没有了曦泽和皇后,没有了蕊儿、容儿和暗线,和祈夜彻底“决裂”之后,魏子修是云倾最后的依靠,可是现在,这用真心诚心维系起来的几十年的情感,似乎也要在这误会之中消散了!
薛灵拉住云倾的手:“娘娘……你不要害怕,咱们还有睿王啊……睿王何等孝顺,谁也比不上,咱们未央宫有三个皇子,什么都不怕!任何人都伤不了娘娘,奴婢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娘娘受到丝毫损伤……”
云倾忽然抓住薛灵的手,问道:“薛灵,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若是有,你就告诉本宫,本宫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不要熬到浅紫这样,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