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觉得反正是死,多过分的问题都可以开口了。她又问:“陛下可知道,玉门关多久没见到补给的粮饷了?”
皇帝脸色有点难看:“朕一石粮草都没欠过她的。国库为了这场仗空了大半,朕还没来得及问问她,这些钱粮都去哪了?”
诸葛纯钧暗暗叹了口气:玉门关离京城这么远,粮草运过去,经过雁过拔毛式的层层盘剥,确实已经不剩什么了。可是老皇帝以昏庸著称,估计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再往Yin暗面揣测,也许皇帝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邱静又抬起头来,声音有些激动,已经可以听到在发抖了:“国库亏空,陛下还要穷兵黩武,当年一纸诏书把含光送到玉门关的时候,恐怕已经想到今天了吧?”
这种说法已经很客气了。要是诸葛纯钧,估计会说:“您就是为了今天才强迫她去玉门关的吧?”
皇帝顿了顿,突然露出一点笑容:“既然你问了,朕也不讳言。从古至今,有多少人挑战得了这森严的皇权?今天跪在这的都没错,错的是宫里那位。说白了,你诸葛家、我那三儿子,不过都是棋子。可她诸葛追羽竟然觉得她可以跳出棋盘。朕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想过要让老三当太子,更没想过要让诸葛追羽活得比朕更久。定西将军的事情只是让所有人看清楚,朕才是唯一下棋的人。”
房顶上的诸葛纯钧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这夺嫡的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大皇子是现在唯一一个有兵权的人。二皇子为了打压诸葛贵妃一党使出的那些拙劣伎俩,不过是帮助大皇子渔翁得利罢了。老皇帝虽然在国事上很昏庸,但是家事算得很清楚。诸葛追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老皇帝有多宠她,绝不会让她一个外姓人成了气候。老皇帝宁可把西北边疆拱手送人,宁可让玉门关生灵涂炭,也不肯让别人有挑战自己的“皇权”的势头。
一直沉默的诸葛定光突然开口:“既然我们都已经是弃子,您又何必亲自登门?”
房顶上的诸葛纯钧突然觉得,诸葛定光也不完全是看上去那么老实。他可能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皇帝瞥了诸葛定光一眼:“因为不是斩立决,是秋后问斩。”
诸葛定光深吸一口气,也不抬头:“开价吧。”
皇帝似乎站得有些累,退后两步虚虚倚在轿子上,缓了口气才开口:“一个月内灭掉听雪阁,朕可以秘密流放这里所有人,后面是死是活看你们造化。”
一个月后确实是秋天的最后一天,非常符合“秋后问斩”的最后期限。诸葛定光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是我们全家去灭听雪阁,还是六扇门去灭听雪阁?”
皇帝盯着诸葛定光纹丝不动的头顶,有些玩味地说道:“都不是。就你一个。”
诸葛定光仍然脸冲着地面,看不出神情。李芸已经急哭了:“听雪阁那么大的势力,我夫君一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还请陛下开恩啊!”
皇帝没理她,扭头回了轿子,在轿子里说道:“坐在我这个位置,就没办法开恩。我对你们仁慈,你们对我呢?”
内卫很有眼色地聚拢回轿子周围。几个内卫去押解了云出岫、邱静和李芸,又去查封每个房间。诸葛定光静静负手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待整个诸葛府都被查封,诸葛定光才跟着最后的几个内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诸葛纯钧又在房顶多等了一会儿,确认完全安全,才跳下房顶,暗暗决定去听雪阁看看。
第二十一章 张劲松
秋天的长安让诸葛纯钧莫名地觉得熟悉和亲近。大概是因为她第一次来长安,就是初秋。
玉门关纷飞的战火还没能把任何紧张的气氛带到汴京,但长安城外的难民已经多了起来。
为了防止难民进城,进长安城必须要有文牒。诸葛纯钧没被通缉已经是万幸了,哪能有文牒在手?在东城门外观望了小半天,诸葛纯钧终于放弃了进城的打算,天麻麻黑的时候就直接奔赴乱葬岗。
乱葬岗还是那个乱葬岗,但是牛头马面和僵尸都不在。诸葛纯钧在瑟瑟寒风中游荡了两个时辰,连乱葬岗有几个坟头都数得清清楚楚,愣是什么人都没等到。
诸葛纯钧突然就很泄气。她以为自己和江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这个时候才猛然惊觉:自己认识的那个江湖是愿意接纳自己的那个江湖,甚至是别人刻意展示给自己的那部分江湖。而那个江湖,随时都可能从诸葛纯钧的生活中抽身退步、消失得干干净净。诸葛纯钧甚至不知道听雪阁总部到底在哪、江湖中人怎么和听雪阁传递消息。再夸张一点说,离了六扇门,诸葛纯钧连自己的亲妈的行踪都不一定找得到。她独自走进江湖,连一个能说句话的朋友都没有,想找听雪阁简直是痴人说梦。
丧气归丧气,但是此时像走丢了的孩子一样在荒坟里不知所措不是诸葛纯钧的作风。她暗暗思忖:之前陆青霜说六扇门的人已经跟着玉紫电找到了听雪阁所在地。难道说整个听雪阁连和尚带庙一起跑了?
抱着最后的侥幸,诸葛纯钧又到夜深人静的玉佛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