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纯钧因为心事失眠的时候从不辗转反侧。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了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保持一个姿势了多久,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首先是容君行的声音,似乎是特意压低了些:“长安城周边的难民,先安顿在玉佛寺一部分。乱葬岗的地宫还得收拾收拾才能住人。”
然后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住处不是最难解决的。难的是口粮。这么多人的饭,我上哪找去?”
这两句话是在院子里说的,还勉强能听清。而后二人似乎进了正房,诸葛纯钧屏息凝神细听,也只能勉强听到一点人声,并不真切。
虽然说医者父母心,但是容君行的善心也太多了点。从玉门关跑到东边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多。皇上都未必解决得了的事情,容君行哪里来的本事去安置难民?况且容君行那股子为了自己能好好活不惜扳倒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亲弟弟的劲儿,看着也不像母爱泛滥的人。
带着满肚子疑问,诸葛纯钧等来了容君行的午饭。
午饭确实有酒有菜,但酒是很淡的甜味米酒,菜是清淡的青菜鱼汤,都是从外面馆子里买来的现成的。
诸葛纯钧舀了一盅nai白色的鱼汤,喝了一大口,感叹道:“简直淡出了鸟。”
容君行看着诸葛纯钧对着桌上的饭菜皱眉,眯着眼笑:“不刺激、不油腻,对你那钉子好。”
诸葛纯钧给自己斟了一小杯米酒,一口气喝下肚,借着若有若无的酒意抱怨:“嘿,我这是吃一顿少一顿了,哪管对钉子好不好?先吃好再说。”
容君行也不理这句气话,依旧笑眯眯地问:“你是来长安找听雪阁的吧?”
诸葛纯钧挑起一边的眉毛:“两年不见,你突然变得消息很灵通嘛。难道是文昌宫重出江湖了?”
容君行也给自己盛了碗鱼汤,脸上还笑着,但那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他思索了一下,说道:“现在朝廷想要除掉听雪阁。你们诸葛家出事,唯独诸葛定光没被抓。诸葛定光唯一的价值是他能控制六扇门的旧部。就算现在他已经不是六扇门统领,他对六扇门的人还是有影响力的。而现在六扇门最主要在对付的江湖势力,就是听雪阁。你从汴京来长安,应该为的是帮你大哥。”
诸葛纯钧点点头:“容兄不仅消息灵通,还闻一知十。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一定也知道,听雪阁阁主现在在哪。”
容君行没正面回答听雪阁主在哪,而是笑道:“听雪阁现在的势力,远比朝廷想象得要大。你觉得除掉一个听雪阁主,就能算灭掉整个听雪阁了吗?”
诸葛纯钧睁大眼睛:“那我还能做什么呢?皇上说,如果我大哥一个月内能铲除听雪阁,我诸葛家一家老小就可以不死。我帮我大哥做点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容君行给一边给碗里的一块鱼rou挑刺儿,一边说道:“就算你大哥真的有通天的本事,一个月内平了听雪阁,你家人都在大牢,到时候宫里那位翻脸不认人,依然要斩了他们,你大哥能怎么样呢?”
诸葛纯钧确实没考虑这么多。这时候诸葛家也只能皇上说什么就信什么。手里什么筹码都没有,哪里来的讨价还价的资格?
容君行看诸葛纯钧一脸迷茫,只得叹了口气,把没刺的鱼rou夹进诸葛纯钧碗里。
诸葛纯钧脸上虽然一片空白,但对美食的热爱简直出自本能。她不假思索地自觉把鱼rou送进嘴里,边嚼边说:“这么说怎么走都是死路咯?”
容君行侧着脸问道:“你没想过除了配合宫里那位之外,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诸葛纯钧从鱼rou里抬起头来,僵硬地重复:“别的路?”
容君行笑了:“比如和听雪阁合作,把老皇帝赶下台,你家人自然就会重获自由。”
诸葛纯钧倒吸一口凉气:“听雪阁在谋反?你已经投靠了听雪阁?”
容君行点点头:“听雪阁在谋反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事实上,长安和玉门关之间难民云集的地方,大部分已经是听雪阁的势力范围。我们给难民吃的穿的,难民自然愿意投靠我们。说起来,定西将军此次西征,还真是无形中帮听雪阁壮大了很多倍。”
诸葛纯钧猛地坐直:“我二姐也加入了听雪阁?”
容君行又给她夹了一块挑好刺的鱼rou,语气很平缓地说:“听雪阁何德何能,能吸引定西将军垂青?她似乎是投靠了匈奴,和听雪阁毫无关系。”
饶是诸葛纯钧已经听说诸葛含光投靠了匈奴,再次听说还是很震惊。她睁大眼睛,很不确定地问道:“她真的嫁给了呼都单于?”
容君行摇了摇头:“听雪阁的触角还没伸到匈奴那么远的地方。具体你二姐现在在匈奴是什么地位,我也只听了些传言,觉得十分不可靠。”
容君行这样讲,诸葛纯钧就明白大家听的传言是同一个版本。她深呼了口气:“一定是以讹传讹。”
容君行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世界上一定的事情太少。不过眼见为实之前,我都持保留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