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捧了包袱,心里酸楚,强忍着上车走了。
这一边,杜嬷嬷瞧着,心中暗暗盘算不提。
胡媒婆带了草帖子,这一回全是按照礼书上的,一丝不苟,跟范家那会截然不同。这帖子上已经填好了周四郎的出生年月日时辰。到了黄家,又在这一寸宽八寸长的红帖子上写了黄大姐的出生年月日时辰。
又当着杜嬷嬷的面,将周四郎的情况说了个遍,情况和阿奇说的并无出入。
又把黄家的人口情形当着杜嬷嬷的面问了一遍,这才算是通告完毕。又因上次是在云台寺出的事,这次便让两家把草帖子供奉在正厅神佛祖先之前,以卜算吉凶。若是三日之内双方家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就是神佛祖先保佑,乃大吉之兆。又荐了南山出名的算命先生来批八字。实在是事事妥贴,挑不出半点儿毛病来。
待杜嬷嬷和胡媒婆走了,黄大婶这才去找黄大姐,一进屋就看见黄大姐在抹眼泪,大惊道:“我的大妞妞,这是怎么了?可是欢喜得哭了?跟娘说说!”
黄大姐抽抽噎噎地道:“娘,我……不嫁给周四郎好不好?我想……我想嫁给阿奇。”
杜嬷嬷满身风尘地进了周夫人的屋里,见周夫人愁眉不展地坐着发呆,轻声道:“草帖子,夫人可是要亲自去供上么?”
周夫人大病初愈,瘦得两边脸颊都凹了下去,平白老了十岁的模样,长叹一声道:“这黄大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四郎有那前世扯不清的冤孽,总要去给祖先道个罪。”一边伸出手来,杜嬷嬷上前扶住她,两人到了正堂佛龛前,初夏端了水盆,周夫人净了手,焚了三柱香,默默地祷告了片刻,这才把草帖子给放在佛龛前面,吩咐道:“找个稳妥的婆子来看着,这三日不可再出意外了。”
出了正堂,周夫人脚下停住了,瞧着怀瑾楼的方向,片刻转身往正堂去了,一边打发初夏道:“去把四爷叫过来,我有话吩咐。”
杜嬷嬷待初夏走了,周夫人坐定,才迟疑着开了口道:“夫人身子不好,这会子劳了神,不如回去休息,改日再跟四爷说此事。”
周夫人摇了摇头:“我就是心累。想来想去,总不能瞒着他就把这婚事办了。还是早点儿跟他讲清楚,这孩子……总是会为周家想想的。”
杜嬷嬷见劝不住也只好从一旁拿了枕头给周夫人腰后垫着,让她轻省一点。
周四郎见了母亲,行了礼,便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默默坐了。周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周四郎。
周四郎展信阅毕,只觉浑身乏力,欲哭无泪道:“月妹妹因我而死,我却终不能不娶这黄大姐。娘……儿子……儿子无能无义无信,如何有面目活在世上?!”
周夫人再没想到儿子已经消沉至此,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傻孩子,你……你总要想想娘,想想周家上下几百口人!你爹在朝堂之上也不容易。圣上开了金口,这亲不结也得结了。”
原来那日朝堂之上,还没等周侍郎想出许月英为什么要自杀,皇上却皱着眉头开了口:“朕记得你曾说过你们两家并无结亲之意,怎么这会子你又说什么你夫人和许家都有意结亲。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一句话把周侍郎吓得浑身发抖:“皇上圣明!周家确实并无与许家结亲之意,只是贱内重情重义,又不知朝堂之事,看着许家姑娘长大的,跟自己女儿一般,才会瞒着家族,在乡下擅作主张。不过,若是真的结成了亲,微臣只怕也会如王大人所说一般悔亲!”
“可见你确是反复无常的小人!”王御史趁机踩上一脚。
周侍郎却昂然道:“若是两家订亲在前,微臣自然不会做那悔亲的不义之事。但是,许家出事在前,许家女是留是嫁都当等圣上明断之后再做主张。而不能行此投机之事,以嫁避祸。”
“我只问你,不是你逼子悔亲,又或者你父子沆瀣一气,逃祸悔亲,许姑娘又怎么会羞愤自尽?”王御史冷笑。
周侍郎因为东拉西扯缓了一缓,这会儿已经胸有成竹:“小儿不过十六,却已经是秀才之身,读过圣贤之书,不肯为此全小义失大节之事,兼之一心只想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为妻,遂私立了婚书。许家姑娘自幼熟读诗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决不肯为犯官女而毁清白苟偷生,这才悬梁自尽。”
王御史哈哈大笑:“一派胡言。许姑娘自尽之时,许家父子尚未认罪,她又如何认定了自己必是犯官之女?还有你那儿子,私立婚书?婚书何在?”
周侍郎怒道:“她身为许家之人,如何不知许家之事?圣上明君,又如何会放过贪渎之人?至于婚书,只管命内侍去我家中取来!你堂堂御史,多少大事不关心,只纠结于此等小事,我为户部侍郎,虽殚Jing竭虑,却不敢说事事处置周全,你若是能查出错处,将以补过!也不枉吃了圣上米粮!”
皇上被他们吵得头晕,周侍郎最后一句话说得好,这帮御史成天揪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休,国家大事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实在是尸位素餐!这许家之事他早就想就此打住,偏有不懂眼色的还穷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