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反复对了词,周侍郎见两人说得都顺溜了,这才稍微放了点儿心。吩咐道:“如今周家安危都在你们两个肩上,在宋女官跟前,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翼翼,恩恩爱爱!还有,明日太太就回来了,黄氏,你要知道你跟周家是一体的,你要再胡闹,整个周家都会跟着倒霉,凡事三思而行!去罢!”
回到屋里,英姐儿见周四郎一脸的灰败,知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劝解道:“四爷,你说咱们要怎么样,才算是恩恩爱爱?”话未说完,就听见香草在屋外喊道:“nainai,nainai,宋女官朝这边来了,老太太和拾花姐姐陪着呢!”
英姐儿和周四郎都惊得跳起来,忙互相帮着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奔到门边去站着迎接了。众丫头也都跟在身后,倒是整整齐齐。
英姐儿只看到一双脚,雪白的棉袜,褐色的丝鞋,花色全无,停在了自己的面前。英姐儿头也不敢抬忙屈膝行礼:“周门黄氏见过宋女官。”
就听一个平静得听不出起伏的声音缓缓地道:“黄氏,起身吧。我既得了太后差遣,少不得要在这里住上些日子。我听说家里都唤你一声英姐儿,我也如此叫你,可好?”
英姐儿吃了一惊,这个宋女官怎么这样好说话,连叫自己什么都要问一问?想着当初老太太可是自说自话就叫了自己英姐儿,心中敬服,忙躬身作答:“好!”
这声回答,老太太又面露不虞,倒是宋女官惊讶地露出了一点儿笑意:“那你也不要叫我宋女官了,叫我宋先生可好?”
英姐儿点点头:“好!宋先生好!”
那宋女官到底忍俊不住:“英姐儿好!你抬起头来,让我认认,也认认我。”
英姐儿这才抬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宋先生。
宋先生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英姐儿。如今的英姐儿已经跟刚进门时,大不相同。今日又经过拾柳一番仔细收拾,倒让宋先生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二八妙龄女子,一头乌发如云,梳着牡丹头,正中挂一串红宝金凤钗,左右各四枚金花压鬓,耳坠同色红宝水滴金耳坠。肤色虽不够白皙,但匀净光洁,气血充盈,生气勃勃。眉如翠羽,修得微微平直,脸上画着飞霞妆。一双明眸如秋水晴波,纯净无暇。鼻直微宽,唇如元宝,竟是一位娇憨俏丽、天真明媚的小娘子,哪里有坊间传说半分jian猾毒辣、Yin险yIn邪之像?
宋先生心中暗暗叹息:“延寿尔能私好恶,令人不自保妍媸。丹青有迹尚如此,何况无形论是非。”
英姐儿也暗暗打量着宋先生。只见一位四旬上下的妇人,头插碧玉簪,挽着紫色巾帼巾,鬓发一丝不乱,耳上一对珍珠,无半点累赘,再简洁不过。身上穿着一件水青色提银色宝象花褙子,窄袖,底下是素白六幅湘裙。眉毛淡淡的,眼睛细长,鼻子挺直,嘴唇略薄。面色温和。
英姐儿一望就觉得惊奇,心道:“还以为太后身边的人也跟周家人一样鼻孔朝天看人,没想到这位女官竟然这般待人亲切。”心中欢喜,就露出笑容来。
宋先生见她这般,也微微地笑了起来,唇下露出一对儿深深的小米酒窝,倒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
老太太初时见英姐儿应对笨拙,还害怕宋先生见怪,见两人相视而笑,松了一口气道:“英姐儿刚刚进门,做事难免不知道轻重些,左不过是小孩子家玩闹罢了,我和她婆婆倒都喜欢她这直性子。”
英姐儿听了低了头,不敢露出不屑的神情来。
宋先生又见了周四郎,也不多说什么,便回了老太太:“老淑人不必赔着,我自到了这里,难道英姐儿两个还敢轻慢我不成?”
老太太这才带着拾花有些不放心地走了。
英姐儿暗暗松了口气,要是再多听几句老太太那些rou麻的假话,真不知道她还忍不忍得住。
英姐儿和周四郎迎了宋先生进正屋大堂,让了上座,进了茶,才道:“先生,我这里房屋宽敞,您想要住在哪里?还有我这里婢女也不少,您挑一个伺候您吧?”
宋先生也不挑剔她说话不当,看了看左右,道:“你们夫妻住在哪里?”
英姐儿指指东侧:“我们在东侧。西侧如今就是一间小书房。”
宋先生笑道:“那就住在西侧吧。”
见英姐儿屋外一排站着的婢女,随手一指:“就她来吧!”竟是指了香萝。
香萝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一夜也没有什么话说,到了第二日一早,英姐儿和周四郎不免请了宋先生一起用早饭。
周四郎和英姐儿昨日商量了一番,如何表现夫妻恩爱。如今正是时候。
周四郎便夹起一个芝麻花生包子放在宋先生碟子里:“先生请用。”完了,又夹了一个放在英姐儿碗里:“英姐儿,你的!”
英姐儿见状,却笑眯眯地夹了一筷子腌红辣椒放在周四郎碟中:“四郎,你多吃点儿!”
周四郎抖了一抖,内心咆哮:“我不吃辣!”可是当着宋先生的面,只得满面堆笑:“不用管我,你伺候先生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