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的面正式厮见开始,就不怎么怕他。自自在在和他说话,教他打捶丸,发现被他骗了也不生气,回回送他到垂花门前,笑着和他挥手作别。
那时霍明锦还没有怀疑傅云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个少年或许知道些什么,兴许顺藤摸瓜能找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他一直在找她,几年间不知失望了多少回,下一次探听到她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还是立刻派人去查。
哪怕那些消息一听就是假的。
所以这一次虽然仅仅只是一点异样感,他也没有放过。
锦衣卫情报发达,很快查清她的身份。
她那时候还小,没有防备身边的人,锦衣卫不费吹灰之力就查清来龙去脉。
实在是巧,她死在甘州,这个叫傅云的也是从甘州回来的。
查到的事情越多,霍明锦控制不住自己心头的颤动,差一点就在崔南轩面前露馅。
原来傅云竟然是个女孩子,一个教会母亲打网巾,会说流利的北方官话和湖广土话,想要读书,因此不惜女扮男装掩藏身份的女子。
听到部下回禀到这里时,霍明锦坐在临江一家酒楼雅间里,望着窗外奔腾汹涌的长江。
想起她坐在秋千上,向他倾诉自己不能和哥哥们一样上学读书时,那张苦恼的脸。
大江东去,逝者如斯,惊涛拍岸声此起彼伏。
他轻轻笑了一下,老天对他不薄。
她教过他说湖广家乡话,口音和官话差别很大,骂人的时候很有点凶蛮,“砍脑壳的!”
不过从她口里吐出骂人的话,一点都不粗俗,只有娇蛮。
她嫁给崔南轩后,Cao持家务,开始学着打网巾贴补家用。
打网巾一般女子都会,样式差不多,她打的和其他人的基本没什么差别。
霍明锦不可能从一顶网巾看出是不是她的手艺。
但巧合那么多,已经足够了。
一点像,不算什么,两三点像,也正常,处处都像,就不得不让他怀疑。
他撇下其他人,去了长春观,见到那个五姐,她说自己叫傅云英。
谁给她取的名字?
是傅云哥哥。
那一刻,他真正确定了。
匪夷所思又如何,他不在乎。
他从不信鬼神,为了她,他愿意信。
小雨淅淅沥沥,他站在雨中,驻足良久,雨丝缠绵,浇在脸上,冷冷的,衣衫透shi,底下的身体却火热,四肢百骸奔涌着无法言喻的狂喜,心跳得有力,砰砰响。
山道上遇见,他几乎控制不住,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雨势变大,转瞬间就有要变成瓢泼大雨的架势。
她送他一套雨具,仿佛忘却上辈子的痛苦过往,又变成那个魏家小姐,自然而然和他相处。
部下告诉她,她有家人,有疼爱珍视她的长辈,她的叔叔和兄长不拘一格,一个大方供她读书,一个收她做学生,教她做文章。
刹那间他心中百转千回,于是没有说什么,拨转马头,渐渐驰远。
之后,他故意逼她亲自来见自己。
黄鹤楼上,让她和阮君泽打照面。
她没什么反应。愿意救阮君泽,却不想和他相认。
霍明锦在武昌府逗留了一段时日,慢慢想明白,她不想和前世种种再生瓜葛,她珍惜现在的生活。
他只找她要了几坛桂花酒,以前在魏家,他吃的就是这种酒。
她当真不防备他,和他独处时,看着他的目光依然充满发自天然的信赖。
他克制住了。
再之后,阮君泽偷偷跑去渡口,想去江陵府找沈家人报仇,他派人把阮君泽抓回来,阮君泽不甘心,跪在地上求他。
他那时坐在马背上,回望武昌府的方向,看着山水环抱中的府城,说了一句:“你还是孩子。”
其实他说的不是阮君泽,是傅云英。
她还是个孩子,他身负血海深仇,不该把她扯进来,让她好好长大吧,等他确保没有什么能伤害她的时候,再接她回来。
而且她还那么小……他怕自己成天对着她,做出伤害她的事。
即使忍耐的结果是要再度和她分离。
……
听霍明锦说完那些年他的犹豫和果决,傅云英怔住了。
只因为一点点异样感,他就发动锦衣卫彻查她的背景,并且立马相信她的身份,完全没有纠结、惶惑或是其他,就是那么信了。
他对她了如指掌,她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觉得明锦哥哥没有变,还是那个温和的表兄……其实不然,他也变了,而且变了很多,只是因为他认出她了,才会收敛所有锋芒,依旧做她的好哥哥。
不得不说,在黄州县和武昌府求学读书的那些年,确实是她最快乐的回忆之一。
如果霍明锦那时候就挑开一切,强迫她随他回京,也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