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朱唇轻启,叫出一个名字。
“崔南轩。”
傅云章脸色变了。
他突然想起来,刑部的人都说,他和崔南轩有点像。
以前在湖广不觉得,来了京师,置身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中年官员当中,就明显了。同样都是湖广出身,说话口音相近,同样年纪轻轻高中探花,同样眉目疏朗、俊逸挺拔,气质相近。
那天事态紧急,他换上崔南轩的官袍,不熟悉他们的人从远处看,还真分不出他们。
唯一不同的,他散漫随和,崔南轩严谨冷淡。
她说过,她不喜欢崔南轩。
傅云章俯身,灯火摇晃,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越来越清晰,“云英,你叫我什么?”
她意识朦胧,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崔南轩。”她眼神放空,一字字道,“放我走吧。”
语气和平时不同。
他从未见她用这种语调说话,冰冷,无力。
还有一种心如止水的淡漠。
这和崔南轩有什么关系?
自己曾救过崔南轩……
傅云章心中发紧,手指捏紧傅云英的下巴,“崔南轩对你做过什么?”
……
傅云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她觉得很累,浑身酸软,骨头好像被人抽走了,浸泡在无边无际的冰冷海水中。
那不是海水,是塞外浑浊而汹涌的江水,从高耸入云的雪山之巅融化,冲刷而下,流经千山万壑,冰冷刺骨。
据说水底的鱼会啃食人的骨rou,吞吃入腹。
她随着暗流下沉。
水底漆黑暗沉,水声咕咚咕咚,水波温柔。
也残酷。
她看着自己沉下去。
她的长眠之地。
鱼群要围过来了。
……
指尖突然感觉到一抹shi意,傅云章霎时愣住。
傅云英在哭。
她没有出声,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他指头上。
连哭都是安静的,仿佛生怕打扰了别人。
傅云章心口绞痛起来,仿佛一把利刃插进心口,左右搅弄,生生剜下一块血rou。
疼得他发抖。
她不曾哭过,除了以为傅四老爷命丧贼手那次,她不曾哭得这么伤心……
不管吃多少苦头,她都不会哭成这样。
她为什么哭?
傅云章手托在她脖颈上,慢慢靠近她。
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他看着她眼角溢出的泪水,眼神从沉痛慢慢变得坚定。
仿佛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束缚。
看她许久后,他缓缓闭上眼睛,颤抖着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怎么忍心看她哭。
……
到傅家了。
吉祥还要回去复命,看着傅云章抱傅云英下来,关心几句,领着人回宫。
管家大惊,叫起门房,烧水的烧水,请郎中的请郎中,忙乱起来。
乔嘉的人早就带着犯禁的通行腰牌,把还在梦中熟睡的老太医揪了过来,等在傅家门前。
匆匆进屋,袁三、苏桐、傅四老爷、赵师爷都惊动了,披衣起身赶过来,抓着乔嘉问他出了什么事。
乔嘉也不清楚,一屋子人眼巴巴望着老太医。
十几道视线看过来,老太医心里苦,睡得好好的突然听到家中大门被砸得震天响,差点吓得一命呜呼。一帮凶神恶煞的大老粗,就不知道客气一点吗?
他腹诽归腹诽,诊脉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片刻后,他皱了皱眉,目光扫视一圈。
乔嘉会意,使眼色让属下赶袁三等人出去,只留下傅云章一人。
傅四老爷几人一头雾水,被忽悠了一通,出去了。
傅云章坐在床榻边,不停给傅云英擦拭鬓边的汗水。她一直在出汗,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虚脱。
老太医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她似乎吃了损伤神智的东西。”
傅云章和乔嘉都变了脸色,果然有人想害她。
老太医又道:“还好她是女子,而且吃下的也不多,所以毒性反而不强。若是男子,吃进这样的东西,很容易失手伤人。”
傅云章没有露出惊诧之色,张道长不知给了她什么法宝,其他人诊脉也诊不出男女。但老太医是霍明锦的人,应该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他问:“可有解药?”
老太医回答说:“这毒没法解……得给她催吐,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然后等药性慢慢过去。”
见傅云章脸色Yin沉,他加了一句,“不妨事,醒来之后慢慢调理,不会伤及身体。”
听他这么说,傅云章的脸色依然没有缓和。
乔嘉办事周到,一转眼就让人将催吐的药送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