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平时的饱满活力,她依旧是那个坚强独立的云英,可那些从她眼角溢出的曾烫着他手指的眼泪,肯定不是他的幻觉。
“霍大人……”他道,“从那年渡口你救起云英算起,你和她认识许多年,但真正相处的日子,其实还不足一年,你要她嫁你,是不是把她逼得太紧了?”
霍明锦眼底浮起沉沉的暗色。
傅云章继续道:“我了解云英,她以前并没有嫁人的打算,这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他轻轻笑了一下,蓦地想起傅云英小时候坐在自己的书房里读书的模样。
那时候瘦小,梳双髻,看着乖巧,其实一肚子心思。傅四老爷教她怎么讨好他,和傅容一样叫他二哥哥,做一些荷包扇套之类的小玩意给他,她嘴角抽搐了半天,二哥哥怎么都叫不出来。
她是断然不会撒娇的,所以最后喊他二哥,干巴巴的,古板严肃。
傅四老爷痛心疾首,觉得侄女太老实了。
可她会关心他,帮他收拾书房,看他累了,轻轻合上他手里的书,搬来薄被给他盖上。
她看出他和母亲、族人之间的隔阂,从不会问和孝道lun理有关的题目,不在他面前提起家人,因为知道他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里也有伤心处。
他让她抄书,一遍遍重复抄。
换作其他孩子,比如族学那几个,早就抱怨连天了,连苏桐也觉得抄书无聊且无用,她却没喊过一声累,让抄什么就抄什么,让抄几遍就抄几遍。
傅云启有一次和她闹别扭,提到他的名字,满腹怨气。
“我才是你哥哥,隔房的二哥不是你的正经哥哥,不会一直对你好的,哪比得上我和你亲!你得对我好一点。”
任性地要她选一个,“五妹妹,我和二哥,你只能选一个人当哥哥,你选谁?”
云英淡淡回了一句,“二哥对我好。”
后来,还说:“我更喜欢二哥。”
说得毫不犹豫。
傅云启呆了一呆,委屈得大哭。
这话傅云英从未当面和傅云章说过。
辗转从下人口中得知兄妹二人吵嘴的内容,他穿一身宽松天青道袍,坐在廊下抚琴,看着池中沐浴在早春微雨中的灵璧石,听雨声琳琅,微微一笑,指腹拨弄琴弦,一曲哀伤的调子被他奏得悠扬欢快。
春雨如酥,浸润万物,他荒芜孤独的心,也被温柔地包裹起来了。
傅四老爷的担心都是多余,云英不必学其他族里的妹妹靠撒娇来讨好他,他会一直对她好的。
垂柳随着北风乱舞,一如脑海里的回忆。
傅云章收拢纷乱的思绪,道:“霍大人,给她一点时间……成亲的事,以后再说吧。”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霍明锦沉默不语。
是啊,他太急切了,太渴求了,太害怕再一次的失去。
而她只是被动地承受他的深情。
她昏睡的时候,曾无意中喊出崔南轩的名字。
霍明锦紧抱着她,用温热的巾帕擦掉她额头的冷汗,让她舒服一点,并没有因为她喊出其他男人的名字而生气,亦或是发狂。
他听她低声喃喃,看她眉尖紧蹙。
这一世的她什么都不怕,她目标清晰,在外人看来,她承担了太多,其实她过得潇洒自在。
霍明锦看得懂她的快乐,她忙碌而充实,一个人坐在书案前时,常常不知不觉勾起嘴角,不知因为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而微笑。
她高兴的时候不会大笑,不会手舞足蹈,嘴角那一丝浅浅的笑,温和含蓄,足以说明她的心情。
所以霍明锦不会阻碍她,由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她病中想起崔南轩,绝不是因为难忘旧情。
她记起的是那段真心付出但最后落得灰心失望的过往。
因为他即将娶她。
这让她彷徨。
她心里,终究还是恐惧婚姻居多。
霍明锦久久无言。
傅云章抛下那句“以后再说吧”,转身离去。
快走出长廊时,他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霍明锦。
男人站在栏杆前,神情难辨喜怒哀愁,不过气势依然凌厉,身躯高大,沉稳有力,这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退缩的男人。
傅云章嘴角微翘,轻声道:“她是我妹妹,我看着她长大,她冷静理智,会妥协,会为以后做长远计划……霍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她应承你,或许只是出于报答你的恩情?因为你的地位、你手中的权力?倒也不是利用你……只是你刚好是那个最好的选择。”
霍明锦瞳孔急剧一缩,身影似僵住了,一动不动。
目光森冷。
隔着几丈远,暗处守卫的武人一惊,明明什么都听不清,但却能感觉到二爷此刻怒火滔天。
风停下来,干燥而寒冷的空气似乎也凝滞住了。
武人们冷汗涔涔,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