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带铜手炉了。
“没想什么。”她轻声说,抬眼和霍明锦对视,“明锦哥,我每天这样忙,委屈你了。”
说好要陪着他,但却只休息了一天,宫里随时都有急诏传出,她只能留在家中等候传召。
霍明锦嘴角轻扯,笑了笑,低头看她。
她躺在他臂弯中,鼻尖上有一瓣晶莹的雪花,刚才趴在车窗往外看,脸冻得通红,一双眸子乌黑发亮。
他低头,吮吻她鼻尖,那瓣雪花便融化在他的唇齿间。
“觉得委屈我了,那得好好补偿我。”
他嘴角微挑,凑到她耳朵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傅云英瞪大眼睛,茫然了片刻,听懂那几句话的意思,心跳陡然加快,推开他,坐直身子,低头整理衣襟。
霍明锦唇边笑意更浓,幽黑的眸子一眨一眨地望着她,“答应了,嗯?”
傅云英眼角斜挑,睨他一眼。
闹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霍明锦先掀帘下去。
车帘放下之前,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好啊。”
霍明锦愣了一下,转身想要说什么,车帘落下,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出了会儿神,看着马车远去,摇头失笑。
马车驶到宫门前,傅云英再下车。
等霍明锦走进暖阁的时候,她已经和朱和昶说了会儿话,看他进来,眉毛动都没动一下。
阁老们和尚书、侍郎们传阅完户部侍郎的折子后,沉思良久。
殿外天色Yin沉,大雪纷飞,暖阁内温暖如春,暗香浮动。
朱和昶穿一身玄色盘领窄袖常服,赤红中衣,命内官奉茶,请各位阁老入座,对户部侍郎道:“你拣紧要的说,朕不想听长篇大论。”
户部侍郎躬身应喏,慢慢道:“我朝虽然地大物博,但是矿银矿产匮乏,每年开采的白银总量,只有十几万两,最多也不过二十多万两。从初年至今,市面上的白银主要来自于吕宋、日本和西洋,而经吕宋流入我朝的白银来自于海上贸易,不管是遥远的西方,还是西洋,他们用白银换取我们的丝绸、瓷器、香料,每年有大量白银流入中原。可是近些年来,所进的白银数量突然骤减。”
说起来,也是尴尬,朝廷禁止平民百姓使用白银,宝钞和铜钱才是官方认可的流通货币。但是事实上,白银已经成为和整个国朝经济命脉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的货币存储支付手段。
然而中原并不富藏银,甚至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严重依赖外来进口。
朝廷想自己铸币,没有足够的银矿。发行宝钞,宝钞一贬再贬,几如废纸,没人愿意用。
简而言之,银子不够用了,朝廷需要更多的银子。
王阁老皱眉道:“也就是说,如今白银数量骤降,很可能闹银荒?”
户部侍郎点点头,叹息着说:“白银数量越少,富户乡绅越要大笔存储白银,假以时日,不仅影响财政,还会导致整个江南贸易市场崩溃。”
众人听得心惊rou跳。
东南方诸州县,尤其是繁华富庶的江南地区,一直以来在国朝赋税收入中占了很大比例——正所谓“取诸东南,用之西北”。
江南是国赋的重点,如果江南地区经济崩溃,税收锐减,朝廷拿不出饷银,无法控制西北的局势……
届时,天下必将大乱。
傅云英拿出之前收集来的情报,给王阁老等人传看,补充道,“不止江南地区,还有西北等地,因为税赋改革,朝廷将税收折合为白银征收,可各地都在闹银荒,银价飞涨,老百姓辛苦一年,以前可以用一担粮食换的银两,现在需要足足二十担!他们手中没有白银,只能卖妻卖子,遇上天灾之年,更是举村逃亡。”
这些逃亡的流民,无路可走,最后都沦为盗贼,人数越来越多,乃至于“赤地千里、流民百万”,最终危及国朝稳定。
几位阁老眉头紧皱。
傅云英接着说:“在南方,白银短缺,同样导致物价暴涨。江南地区丝织业发达,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以丝织业为生,可不论贸易有多繁荣,老百姓还是要吃饭的,贸易萎缩,粮价一年比一年高,从来不缺粮食的苏杭一带也开始缺粮,大批老百姓活活饿死。”
户部侍郎愁眉叹气,“此前西北、荆襄一带流民起义,部分是因为没有土地耕种,部分是天灾,但尚不成气候,但如果银荒继续持续下去,只怕各地都会生乱。”
他不是危言耸听,老百姓们温顺,也是有底线的,那就是让他们吃饱,如果有一天大部分人都吃不饱了……
那江山社稷危矣。
农民起义,经济崩溃,军备废弛,加上西北虎视眈眈的卫奴,足可以拖垮整个国家。
见众人沉默,朱和昶朝傅云英使了个眼色,问她:“闹银荒和佛郎机人有什么关系?”
内官机灵,忙去将之前的舆图取过来,用挑竿挂起,举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