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很新。只是她长高、长胖了,喇叭裤遮不到脚踝。
俩人刚一下公交车,就有好几个三蹦子围了过来,问去哪,用不用车。
虽然都是同省的东北口音,郊县和市内的人,说话还是有差别。
这种差别,对口音敏感的人能发现,一直住在市内的人也能发现。于乔属于前者,陈一天属于后者。
陈一天报了个地名,这地方不是他们常跑的线儿,好几个三蹦子没接茬儿,有一个挠挠头,咂了一下嘴,说:“十块钱,我去。”
城郊的三轮车,也经历了技术革新。
早几年还是人力车,现在改为烧汽油。但是车的样式没变,三个轮子,尺寸、粗细都跟自行车轮子一样。
前面一个轮,后面两个轮。司机在前,乘客在后。
乘客坐的地方,在两个后轮上方,用半透明的塑料布围成方型,顶棚也是塑料布。两侧或者一侧开门,门上装了最常见的插销,人坐进去以后,把插销把门固定住,以防路上门被晃开。
于乔先上车,陈一天后上,两人并排坐的正座,隔着塑料布,能看见司机的背影。
于乔坐下来,脚踝就露出更长一截,陈一天心想,该给小姑娘买条裤子了——嗯,等看了中医回来。
北镇大市场。
他们去的地方就叫这个名字,毫无诗意可言。
北镇是沈阳远郊县的中心镇,三蹦子开过一段无人区,渐渐显现城镇的样子。
北镇是区政府所在地,北镇大市场,真的有一个大市场,有一个三层的服装鞋帽商场,楼体外面挂着几个熟悉的品牌广告,居然有真维斯。
真正的大市场与商场相邻,五金农具、服装鞋帽、日杂百货、水产鱼rou,规模不小,品类齐全,无所不包。
他们下了三蹦子,原地转了一圈,就看见了“大市场药房”。
地方真的不大,周六白天,来往的本地人也真的不少。
“大市场药房”是蓝底白字,两侧分别是一家理发店和一家熟食店,招牌挂得毫无章法,高的高低的低。
一个少年一个女孩走进店,先看到靠墙两排高高的货柜,两侧都有玻璃柜台,几个白大褂的售货员同时看向他们。
有售货员冲他们说了句话,“需要什么药”或者“买点什么”之类,于乔没听清楚。
还没张嘴,就被当作“外地人”在打量,于乔努力显得自然一点。
两人径直走到药房深处,那里有一个窄窄的楼梯,通往二楼。陈一天走在前面,大个子医生告诉他,中医在楼上坐诊。
楼梯拐了个直角弯,木制扶手斑驳,陈一天没停步,提醒于乔看好脚下。
楼上有一半是药品库房,靠窗邻街。
药品气味和二手烟味都特别浓,空气顿时有点呛。
俩人迈上最后一级楼梯,有点不知所措。
二楼的一半是药品库房,另一半是一片空地。四周都摆着椅子,那种连在一起的橘色椅子,放眼望去,四周坐满了人。
有中年女人抱着孩子,有老人脚前摆着筐,有中学生模样的女孩,还有猛烈咳嗽的男人。
他们在等着看病,看到有人上来,都把目光转过来。
这下不止于乔,陈一天也有点不自在。
椅子围成一圈,缺口处摆着一个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年龄在60-70岁之间,正在给人把脉。
他身后有个白净的中年女人,他说一句,女人就在本子上记一下。
看来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大夫。
没有人招呼他们,大夫桌上摆着一个纸板,折成60度,做成会议室席卡的样子,写着黑字:“看病挂号三元”。
陈一天有个空座,在角落里,示意于乔过去坐了。
他走到大夫旁边,刚想说话,坐着的人里,有一个靠近桌子的,大喊一声:“排队呢!怎么老有人不排队啊!”
陈一天没理。
大夫也没抬头。他似乎对室内的吵闹充耳不闻。
陈一天看向旁边的白净女人,问:“先挂号是吗?”
那女人不怎么热情:“找地方先坐下。”
“不用挂号吗?”
“让你先坐下,等着,这不都等着呢嘛。”
陈一天回头,于乔正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缩了缩脖子。
他们排在最后,有的患者刚坐下就开了药,有的患者被医生把脉把很久,问得也很详细,一串人一点点往前挪,将近中午12点,隔壁熟食店的卤味散出来时,终于轮到于乔了。
他们前面还有一个人,很瘦的中年男子,看不清衣着颜色,像是从工地来,还要回工地去。
从他们上楼到现在,足足两个小时,大夫没喝水,也没动地方,不停地把脉、问诊、开药。
室内温度略高,大夫额头有一层油光。
“怎么不好?”
“晚上睡不着……”男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