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的酒店后厨。
地上扣着一个小钢盆,盆底沾着葱皮和酸汤肥牛调料的粉末。陈一天把盆拣起来,随手放到台面上。
没有米饭,卢姗说吃面包吧,反正都是主食。
还好,家里有桃李醇熟切片。
卢姗和陈一天对坐,吃上第一口酸汤肥牛时,外面有了动静。
一开始不像是雨,像是下了土,空气里有土味,混着shi气。
隔壁窗台的积土被炸起来,对面楼顶更是甚嚣尘上。
雨点像子弹一样,被人从天上射下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卢姗真的饿了,把两片面包叠在一起,三口五口就吃光了。
等她垫饱了肚子,才发现陈一天没怎么吃。
他用筷子挑着酸汤肥牛里面的金针菇,让油滴下去,又嫌金针菇太整,夹进空碗里用筷子剥离。
卢姗冷眼看着他的动作。
西红柿炒鸡蛋的西红柿不够新鲜,透着久置的酸味,鸡蛋里混里了鸡蛋壳的渣渣,有点牙碜。
陈一天不怎么挑食,但这俩菜他只能闭着眼睛吃。
饭吃到一半,菜还剩下很多。
卢姗离开一会,回来手提了一瓶凤城老窖,和两个玻璃小酒盅,专门喝白酒用的。
陈一天本不想喝,卢姗说:“喝点儿,以后也没机会一起喝了。”
这句话很有力,陈一天只好客随主便。
卢姗没攀陈一天的酒。两人第二次碰杯,她就把杯中酒干了。
然后,做了个酒徒的标志性表情,喉咙根部发出“HA”的一声。
耳根微微泛红,眼中有了水汽。
雨势稳定下来,狂风大作。疾风骤雨,让整座城提前沉入黑夜。
陈一天很节制,他保持着清醒,要听清卢姗说的话。
卢姗说:“你看我这房子,怎么样?”
☆、摇摇摆摆摇向前-50
卢姗说:“你看我这房子,怎么样?”
她说:“这是我挣来的。不对, 是我换来的。没费什么力气, 也没花什么时间。”
她说:“刚办完过户手续, 房产证上, 印着单独所有!单独所有!户主是我!卢姗!”卢姗捶着自己前胸。
陈一天只好低下头。
卢姗又说:“他让我提条件,我能提的, 都不叫条件, 我想要的, 都提不出条件。”她低着头,翻着白眼看陈一天,然后灿然一笑:“听不懂?我也不懂。你说我是不是太善良了?我应该去浑南的万科翡翠湾!哼, 可这都是我能提的条件,不是我想要的。”
她又说:“我才28岁——”
陈一天用手罩住她的酒杯,阻止她倒酒进去。这可有点意外, 他不知道卢姗的年纪, 他印象是30岁左右。
“我才28岁,可我这里……”她用酒瓶指着自己的心口, “我这里老了。”
陈一天觉得, 她开始说胡话了。
卢姗很快就醉了, 可她醉的程度没有再加深, 说的话也是半梦半醒, 凤城老窖下去小半瓶时,陈一天准备结束饭局。
他把酒瓶盖拧好,率先离桌, 边找自己的东西边说:“我得走了。”
他来时没带包,也没穿外套,所以他什么都没找到。
卢姗蹒跚着随他走到门边,两人面对面站着,陈一天说:“你把门锁好,我走了。”
窗户外面可能有个铁棚子,或者空调外机,雨猛烈又持续地敲在金属壳上,盖过了世界上一切其他声音。
卢姗努力一左一右缅紧上衣,重心不大稳地站在陈一天面前,眼皮沉沉,叹了口气。
“有事再叫我。”
卢姗的眼睛眨了一下,像电影里的慢动作,身体歪了一下,陈一天双臂展开,以防她跌倒。
但卢姗又歪了回来。
陈一天尴尬地放下手臂,看着卢姗身后的餐桌说:“我帮你收拾收拾吧,你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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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秋风扫落叶的方法,陈一天迅速整理了餐桌和厨房。
把水槽里的碗筷洗干净后,还顺便扫了地。垃圾袋都满了,他把袋子扎紧,找个厚实的超市塑料袋套在外面,送到了门外。
打扫的这半个多小时,外面的雨一直在下,疾一阵缓一阵,估计积水早漫过马路牙子了。
听到门响,卢姗终于出来了。
她从卫生间出来,斜倚在卫生间门上。
她刚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头发是shi的,擦得半干不干,垂在身前,把吊带睡衣染shi了一大片。
真丝睡衣,沾了水后,会呈现深紫黑色,面积迅速扩大。
“我以为你走了。”她浑身蒸腾着丝丝热气。
“我放垃圾,走的时候带下去。”
“洗手了吗?”
“嗯?”
“放完垃圾,洗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