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四个家仆抬着顶扶手小椅,抬椅上的人穿皂纱团袍,腰间束玉带,气势如山地从殿门后而出。
言喻之高高坐在抬椅上,手指轻扣梨花木扶手,一下下,清晰异常,殿内安静极了,宫人伏在地上,纷纷屏住呼吸。
就连太后也只是怔怔地望过去,不敢说话。
“臣在宫外等候多时,迟迟未见家妹身影,以为她又使小性子跑到哪里玩乐,原来是在太后娘娘这里。”
太后笑道:“言卿来得正是时候,哀家正与祁王讨论婚事……”
言喻之敛起冷漠的眼,丝毫不留情面:“既然臣已经找到家妹,那就不打扰太后与祁王了,臣府中还有急事。”
他看向言婉,朝她招手:“阿婉,过来。”
少女直奔他而去。
言家兄妹告辞后,太后尚未回过神,旁边小皇帝负手离去,像是要去追赶什么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径直往殿外而去。
太后脸上挂不住面子,甚是窘迫,先是言喻之,再是小皇帝,她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煎磨。
祁王适时开口圆场:“看来儿子回来得不是时候。”
他这一句,便将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去,怪自己牵连了太后,语气里满是愧疚。
太后心情稍稍宽解,不敢将话题扯到言喻之身上,便拿小皇帝的行事当由头安抚祁王:“你莫要介意,圣上就是这小孩性子,他跟你闹着玩罢了。”
说的是喂桑礼和刚才在殿里小皇帝在言婉跟前的殷勤奉承。
祁王笑了笑,“圣上一向活泼好动,儿子早就习惯,又怎会介意。”
太后觉得祁王甚是贴心,不由地跟他多说几句,“哀家瞧着言卿对这个四妹妹爱护有加,你刚回城,对城内诸事不太熟悉,正是需要多多走动的时候,不妨常去言府看看。”
祁王应下,眼神自刚才言婉坐过的地方一扫而过。他这个未婚妻,似乎比他想象中更为腼腆。她看了他好几眼,不是探究,也不是好奇,平平淡淡,虽有笑意,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软玉温香般的美人,连疏离神秘的性格也是种锦上添花的美妙点缀。
红墙玉瓦,冗长的宫道,言喻之早已从抬椅上下来,重新坐上轮椅,面色沉郁,任由少女缓缓推他往前。
他让她快点,路过拐角处,余光瞥见身后紧紧跟随的明黄身影消失不见,他这才示意她停下。
他心底压着的烦闷焦急再也按不下去,妒意顺着血ye蔓延至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刚被火烤过,连说出的话都燥冲炙烫:“你为何招他?”
他这句话问出来,没头没脑地,少女微愣片刻,而后软软答道:“兄长是说圣上吗?圣上跟着出来,难道不是因为兄长的缘故吗?”
刚才他们从朝霞殿离开,没走几步,便发现身后多了条尾巴,离得不远不近,晃着锦衣斓袍,光明正大地尾随。少年也不出声,他们快,他就快,他们慢,他也跟着慢下来。
最终言喻之忍无可忍,派人去问:“圣上到底要去哪,叫人抬了软轿来罢。”
少年昂起脑袋,声音响亮,“这是朕的皇宫,朕想去哪,就去哪。”
他转了语气,又喊:“婉姐姐,你的步摇真好看,很配你。”
言喻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冒着被颠出去的风险,也要让言婉加快步伐,总算将小皇帝甩开。
宫门就在前方,白玉镶顶并四匹汗血宝马的马车停在那,言家的仆人早已等候多时。
天边薄云泛起红霞,言喻之袍下的手五指紧握,握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太阳xue突突地跳。
一刻都不等不及,他有许多句话要问她。心里郁结,难以纾解,只好一句句往外挑:“刚才圣上为何提起你的步摇?”
她鬓边的那株步摇,是他赠给她的,出门前亲手为她簪上,配不配她,他最清楚。
何时轮到旁人指手画脚?
少女细细的小嗓子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呀,步摇簪在头上,大概是圣上瞧见觉得好看,所以才提了几句?”
言喻之朝她望一眼。
她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伏下来趴在他膝间。言喻之冷着脸,取下她鬓间的步摇,“这支不好看,兄长重新送。”
他想起朝霞殿的事,急急地又问她:“太后跟你说什么了?”
少女摇头:“没说什么,就让我和祁王殿下见个面而已。”
言喻之心头一梗,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语气淡淡的,目光炯炯盯她:“见着了,觉得人怎么样?”
少女:“没有兄长好。”
她甜软地说着话,温柔可人,芳菲妩媚,似春风般扑进他的心里,瞬间扑灭他压抑着的无数把躁火。
简短五个字,价值千金。
言喻之总算舒展眉头。
两人上了马车,言喻之无意间扫见她将荷包搁在一旁,想起荷包里有他的玉佩,她不舍得戴,那就由他重新替她佩上。
他拿起荷包,打开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