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尹这才掀被起来,抬脸看向成斐,似是觉得眼熟,眯了眯眼:“你是?”
成斐淡声:“司马将军别来无恙,去年探花宴上,你我见过面。”
司马尹恍然想起,这不是成家的小状元郎么?
明明是一张脸,却不像是同一个人,先前温如玉,现下…冷如刀。
他还未完全从睡意中醒过来,成斐道:“将军还不起来么,已经过了寅时点兵的时辰了。”
司马尹这才有了反应,打个呵欠掀了被,边套靴袜边笑道:“成侍郎不在礼部供职,怎么大老远的到了这儿来,北境天寒,身子骨可还受的住?”
成斐回之一笑,声音却泛着凉意:“好得很,不必高榻软衾什么的将养着。”
司马尹身形一顿,旋即道:“那倒是,毕竟不是首将,不用劳心伤神的,又年轻。”
成斐眉梢微挑,不再说旁的,将手中玉牌亮予他:“圣上遣下官来处理些战中事务,劳烦将军召集军中各将领,来这帐中议事。”
司马尹这才被玉牌上凛凛的盘龙刺了眼,哎呦一声,慢悠悠半跪于地,呼了声万岁,起身吩咐一旁兵士给他套上将服,边道:“侍郎才来,本将总要先安排给接个风,才不算违了礼,议事么,带接风宴饮毕,本将自然会再着人安排。”
成斐闻言,也不恼他的轻慢,口吻中却带了不容置喙的意味:“战事吃紧,将军从容如斯,从撤军至川城便可见一斑,下官佩服,却没工夫吃那接风宴,将军既然不愿,下官便只能差人拿着龙牌去召将领们来了。”
司马尹见他说的强硬,心下不由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和那块玉牌较劲,只好吩咐身边兵士:“没听见侍郎的话么,还不快去!”
那个兵士腿脚倒快,不过两刻,军中大小将领便来齐了,在帐中分列而坐,听闻成斐乃御遣至军中的官员,都各相见了礼,司马尹坐在上首案后,虽不喜这个成相的儿子,却也没怎么往心上放——到底是个入仕不久的小子,又是文状元,至多在军中担个不文不武的官职,自己身为将军,自然要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成斐站在正中,取出手谕,嗓音殊无起伏,边往前边道:“司马将军弃城撤军,好大的手笔,想是体谅兵卒,不忍其伤,圣上知悉,感念将军苦心,特遣下官前来接替王军副将一职,着将军迁出中军帐,与士卒一同作息起居,再免,”他抬眼看向司马尹,语气加重几分,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了出来,“劳心伤神。”
第72章
话甫出口, 在座军官的脸色皆变了。
司马尹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登时便坐不住了,腾地从案后站起来:“你说什么?”
要来代替自己的将位?
不可能…扯诞!
成斐将手中黄绫摊开, 往案上一放:“手谕乃圣上亲笔, 御印加盖,将军若没听清, 且自己看。”
司马尹深深看他一眼,才拿起手谕, 不过片刻, 眼睛猛地瞪大了, 话没受住便冲了出来:“怎么会?你可要清楚,本将的将印乃四年前襄南候亲绶!”
成斐轻笑一声:“据下官所知,您担任王军副将, 是在先皇仙逝后不久,圣上还未亲政之时,可如今太后早已不再垂帘,恕下官不才, 且请教将军,方才话中之意,难道圣上要下达什么敕令, 还需征求襄南候的同意不成?”
话音落地,帐中完全寂静了下去。
他这话说的看似和缓圆顺,实则句句都是软刀子,全往司马尹的要害那里扎, 上来先定了他怯战的罪名,才将手谕公之于众,又点出他的将位实为投机所得,还顺着他的话把襄南候也扯了进去,末了都不忘放个勾子,给司马尹拉上以下犯上的僭越之嫌。
看着怎么都是个如玉雕琢的彬彬公子,身上却满藏暗锋,且这些锋芒,必是他有心显露才教旁人看得出来,实在叫人心生畏意。
司马被他接连几句话堵得脸色乍青乍白,偏对面的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只手负在背后,眼睛落在龙牌上,似在观赏其间玉纹,唯有唇角一点冷意若隐若现,直教他一口气堵在胸腔想发不敢发,身形都立不稳了。
帐中沉寂半晌,成斐见他只知站着愣神,反手将玉牌一收:“战事紧急,将军看完了手谕,便行交接罢。”
司马尹身形一震,扫了眼帐中其他将领,偏生他们都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一个出声的也没有,甚至有许多,眼底还萌生了些期待的神色。
司马尹心中又羞又怒,不由得握紧了手,眼睛被案上那抹明黄刺的生疼,却也不得不将摆在案角的将印拿起,放到了成斐往前伸出的手里。
成斐淡声:“鱼符。”
司马尹脸色沉的几要滴墨,将腰间配了四年的鱼符摘下,拍在了他另一只掌心。
成斐这才转身,下头各军官见他接了将印,不待他开口,自行按着规矩离座,行拜将谒礼,成斐回过,只道:“官话不必多言,且同将领们共御外敌为要,再者,午时之前还需各位将自己所辖军务交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