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疏林深处,自己出来时已经披上了一席净白披风,几乎要融到这茫茫雪色里,眉目却清明疏朗的扎眼,看向候着命令的岑帆,道:“保存体力,静待便是。”
越往西去,地势越多变幻,虽起伏不大,其间却有矮壑纵行,陈军前锋转为后队,持盾向西撤走,狄军得势,又接了令,一路猛追,王军数千面密不透风的盾墙在苍茫雪地上连成一线,不断往后推移,被远远掩护在阵列最前面的主力却已经逐渐的悄声和积雪融为了一体,天色沉沉压下来,四周白茫茫连成一片,分不清是撤到雪中的兵还是被雪掩埋的土石,狄军旌旗挥卷,一路朝着王军后撤的方向追袭而去。
岑帆伏在雪地里,盔帽和眉上都染了一层厚厚的雪,只有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在雪地里间或动弹一下,才能辨出这是个人而非山石,周围杂声皆被厚厚的积雪吸了进去,连风声都小了许多,岑帆焦灼而按捺的听着,良久,贴近地面的耳朵终于感受到了从地面远远传来的震颤之声,由远至近,身后疏林里枝桠上的沉雪都纷纷落将了下来,枝杈被压断的声音噼啪作响,岑帆不顾落在身上的雪块,话便冲出了口:“大人…”
“来了。”旁边的成斐睁开眼,接住了他的话。
周围景色茫茫沉沉,厚重的夜幕里陈军沿路持戈而来,伏兵居高,可以见得原本十数万之众的王军主力已沿路顺势撤走,整个阵型似一面躺倒的弯弯新月,只剩后壁宽厚丰余,盾墙林立,碍着暮色茫茫风雪飞卷,在后面根本看不出,两军奔踏而至,借着雪辉,相接扎进了前路黑黢黢的口袋。
风雪漫天,察觉到眼前的陈军速度变慢,蹄印杂乱,如后力耗尽,更是激起了狄军嗜血争胜的因子,从前锋至中军,一面面旌旗相继入谷,迫不及待时,几乎触手可及的陈军却突然变换了阵型,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减,不过短短一刻,几乎大片军队竟收拢的只剩了先前的四分之一,汇成一刀,行兵忽而加快了,距离迅速拉大,还不让人来的及看清楚,便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雪地里。
前锋头一瞬还以为自己是撞了鬼兵,一股凉意从后脊蔓延而至,慌忙叫停,后面的士兵追的正急,一时间哪里收的住,硬是又往前推了许多,才堪堪停下来。
待惊觉回首,狄军近半已深入谷中。
四周都被雪湮没了,只能听见风雪簌簌落地的声音,首将仓促调转马头,却不察撞到了一处障碍,定睛去瞧,才发觉身旁立着一块圆滚滚的巨石,因雪势太大,白的同空荡幽谷融在了一起,再借着余晖一瞧,心底悚然一惊。
深旷的谷底中分布石阵,王军显然已经在巨石和黑夜的掩护下有序撤离,大部分狄兵还陷在谷中,教他心底突然腾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回首大声喊道:“快撤!快!”
声音才从嗓子里吼出来,便被地面和谷壁上厚厚的积雪尽数吸了去,根本没有传多远。
他赶忙驱马,从密密麻麻的兵马中穿过,一边下达了后撤的命令,可才行至半路,谷口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连带着地面都颤抖起来,借着雪上反射的夜光,回首看去的众人瞳孔皆剧烈一缩。
第80章
只见一块接着一块的巨石从谷地两侧的高地上翻滚而下, 携裹着厚厚的积雪砸向谷口,震耳欲聋雪浪飞卷,谷口周围的兵士来不及躲避, 纷纷被巨石砸中, 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刹那间马嘶声、旌旗折断声和惨嚎声不绝于耳, 谷中谷外的狄兵被截成两段,眼睁睁看着距自己不过咫尺之距的兵马瞬间被石头和落雪掩埋, 血rou横飞, 顿时阵脚大乱。
前锋中军数万兵士尽数被困谷中, 惶然不得出,狄军失首,乱成一团时, 忽闻身后长路上传来足致发聩的厮杀和呐喊之声,仓皇回首,才惊觉方才突然消失的王军竟然突然又出现在视野里,一反不敌之态, 包抄而至,势如虎狼,长戈林立, 直若一把利刃般攻入北狄的余下部队,迅速将其围堵,几乎就在转眼间,狄兵被锐不可当的王军冲杀的狼突豕奔, 溃散不迭。
谷中被困的兵士听到外头的交战声,心知中计,无不惊骇,奈何谷壁高耸,冰雪厚积,毫无攀登之可能,四周又雪茫一片,石阵虵行,无从辨向,成了火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惊慌间谷上箭矢刺透夜空,破风而来,密麻如雨,狄军无处躲避,犹如笼中困兽,纷纷中箭倒地,死伤无数。
狄军大溃。
王军贺声四起,声浪压盖了呼啸的寒风,岑帆遽然向成斐拜倒,声音激奋:“大人神机妙算!今夜大破狄军,平定北境之时不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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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阆知道昨日的战事成斐谋划已久,将是决定陈军能否翻身的一战,等的十分焦灼,一直坐在窗下聆听动静候待消息,鸣金声却一直没有响起,直到天际隐隐破出晨光,城门外的方向终于遥遥传来慷慨激昂的嘹亮人声,那是王军十数万兵士一齐唱出的凯歌。
穿透雪幕,直冲云霄。
苏阆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不待她走出院门,长巷中已然驰来一匹快马,很快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