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已经明白了林山家的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了。
她也不禁在心底响亮地喝了一声彩:这个林山家的,还真是人才。
这两个妈妈历年来掌管的都是肥差,离任时的盘点,总是需要本人出一点血去弥补太显眼的亏空。
如今两个妈妈是想把这亏空转移到吴勋家的头上,譬如说,某年某月,厨房实买了一百斤白菜,用了五钱银子,吴勋家的写账时却写的是一两,而后发给厨房五钱,自己私留五钱。当时七娘子怀疑此二人和账房合作亏空,想到的就是这样的手段,只是如果在厨房有人应和,从采买时开始虚报,手段要更隐蔽得多。而如果是吴勋家的这样亏空,要揭破,只需要一本经得住盘查的底账,和一份能和底账对得住的原始票据,与许家常年来往几个商户的证词,便可以构陷吴勋家的入罪。
进了腊月,各处都在结账入档,明年开春又要人事换血,今年的账当然盘得仔细。两位妈妈既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这个计划,可以说是要让吴勋家的连个年都不能过好:过了腊八就要盘账,这时候告诉七娘子,当然是想选在腊八后对吴勋家的出手。
这一计,又Yin损又毒辣,血口喷人,配合七娘子的高压,吴勋家的想必是难以自辩。到时候再随便派个人去她屋里,‘搜’出几张银票,吴勋全家都要倒霉。
就是七娘子想来,都不由得出了一滴冷汗:这多年的管家妈妈,说到算计真是一点都不输人。当时自己没有轻信五少夫人布下的伏笔,真是幸事。
她面现不置可否,沉yin了片刻。等到两个妈妈面上渐渐有了一丝不安,才慢慢地道。“可这账本……也不是说做,就做得出来的。”
两个妈妈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林山家的便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本账来。
247年礼
七娘子出来吃饭的时候,许凤佳已经等了半日,一见到她,就不耐烦地抱怨,“怎么闹了这样久才出来?差一点,我就要进去亲自逮人。”
“也是两个妈妈有要紧事,不然,又怎么会故意来触你的霉头。”七娘子笑盈盈地在桌边落座,主动为他夹了一筷子烩三丁,求饶道,“好啦,你是要唠叨我,还是要吃饭?”
许凤佳便静默下来,泄愤般地咬了一口馒头。七娘子露出一丝微笑,也秀气地吃了一口米饭。
他们两人一南一北,口味迥异,自从两人圆房和好,七娘子就悉心搜求,终于重金礼聘来了鲁派一位名厨为许凤佳做面点炖菜,她自己吃江南小菜,虽然同桌吃饭,却并不用互相迁就口味。倒是许凤佳吃了几个月的江南家常菜,也吃出了味道,时常还点几味小菜,要不是他一向勤于摔打身体,恐怕这几个月下来,腰围就要渐长了。
两个人吃过饭,七娘子叫过立夏若无其事地低声吩咐了几句话,便张罗着拿一本书来看,许凤佳自己也找了些话本翻阅,一边看,一边从书页上缘偷看七娘子的脸。
七娘子不禁好一阵好笑,“怎么,两个妈妈来找我说说话而已,也难得你猴急成这样。”
许凤佳就按下书本直起身来,扳着指头算。“明天我要陪皇上去南苑,一早就要出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晚饭后再回来,就又要拖到后天才能知道。你人现在又在眼前——”
他就期待地看着七娘子不说话。
此人虽然有时心计过人,但有时候也实在是孩子气得可以。
“规矩是少爷您定的,”七娘子不免也跟着有些得意洋洋起来。“您当时是怎么说我的?现在又是这个德性——你不羞,我都要替你羞了!”
许凤佳喷了喷鼻子,居然也真的忍住了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七娘子葳蕤,他放下话本问七娘子,“下午钟先生来的时候,说你身体怎么样?”
七娘子一下倒巴不得许凤佳继续纠缠下去,她挪开眼不和许凤佳对视,嗫嚅道,“就说一切都好嘛。”
许先生的一双锐眼顿时盯上了七娘子,“你问了打拳的事没有?”
唉,这个人是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也不知道适当地放自己一马的。
七娘子翻了个白脸,没好气地道,“看我这样躲躲闪闪的,还用问吗?钟先生说,这几个月我的元气又稳固了几分,说这套拳,很可以继续往下打。”
许凤佳顿时纵声长笑。“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这一套拳肯定是有效验的!”
七娘子便抄起书本要丢他,“得意什么,不过是打一套拳嘛,学会了,正好用来揍你。”
“花拳绣腿,你尽管揍好了。”许凤佳嗤之以鼻,“就是用了全身的力,也不过给我挠痒痒。”
七娘子白他一眼,真的飞起一脚踢过去,却是在半空中就被许凤佳拿住了脚,挠起七娘子的脚心来。
两个人正在打闹,中元忽然又在西次间和西三间中间沟通的暗门外笑道,“少夫人,立夏让我传话进来,说是事情都办好了,该送的东西,也送到胡同里去了。”
七娘子顿时微微一笑,难得地将开心露在了脸上,她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