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这都是平国公老人家的作为,可老爷平时是从来不管家里的事的,他怎么处置,还不是听世子夫人的说话?
世子夫人的虽然看着文文弱弱的,该狠的时候,却是决不会心慈手软。更可怕的是,此人的忍功也实在是一绝,吴勋家的当时不遂她的意,把消息放了出去,她是可以等到小半年之后再来发作,一发作就连累了一家人——这些管事妈妈们,哪一个背后没有一大家子?
偏偏这事情里牵扯的四个人,林山家的和彭虎家的非但无事,还被调走荣升了清平苑里的管事,说起来也是靠近国公夫人,又体面又轻省。平国公是一句话都不说:这样的手段,又怎么能不让人打从心底抖出来?
因此这十几天来,众人都小心当差,生怕被七娘子捉到一点错处,转过年来对景儿就是一顿狂风暴雨一般地发作。又知道七娘子心细如发,台面下的事,是再没有不晓得的,便格外殷勤起来,每做一件事,都要方方面面地设想清楚,才作出最有利于七娘子管家的决定。有个别一心要求上进的妈妈,更是不等七娘子吩咐,就自己私底下打听了格式,写了长长的述职报告并人事情况表上来,甚至还有送千言书进来表忠的。表现林林总总,惹人发噱。
七娘子虽然好笑,但这种事她也不会去澄清纠正,索性就借着这股东风,将过年时的诸事都爽快发落清楚。等到腊月二十三祭灶的时候,真是下人们行动和顺殷勤,肃静有礼,什么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遵循着一定的规矩。就连大少爷看在眼里,都不禁私底下对许凤佳夸,“六弟妹管家是真有一手,如今家下,也就缺这么一个人来杀一杀奴仆们的威风了。”
许凤佳回去学给七娘子听,又拧了拧她的鼻尖,笑道,“大哥从来不轻易许人的,全家上下,也就是夸了你这么一个管家主母,还不快受宠若惊一番?”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七娘子当然没有凑祭灶的热闹,正乘着吃晚饭前绣几针,给权瑞云做一个荷包当作回礼,她一边揉着自己酸疼的脖梗,一边笑道,“我懒得理你。”
顿了顿,她又问许凤佳,“说起来,大哥这个人,我总觉得少了几分人味。总是那么不说话,平时似乎也不知道有什么爱好,没有什么事,更是足不出户,就这样静静地打发着日子,也怪可怕的。”
一般的大户人家子弟,就算在功名上无望了,也总有几个爱好,或者是学票做个票友,或者是养鸽子,或者是捧戏子,或者甚至是买卖古玩,虽然唯独不许上青楼,也绝不许沾赌字的边,但也有人私底下偷偷地斗蛐蛐儿,以此打发时日,唯独大少爷真是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爱好,似乎平生最大的得意,就是打理家里的生意,和大少夫人过着那平淡的日子。
“大哥从小就被生母养出了这么一副性子,也不知道崔姨娘是怎么教的,竟是八风吹不动的个性。你要问我,我也不晓得他到底爱好个什么。”许凤佳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不过历年来办事是从来不出纰漏,也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这样就行了呗,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
或者是因为许凤佳自小就被许夫人护得风雨不透,到了懂事的年纪没有几年,又跟着平国公上了战场,平时说起来,他对几个哥哥的感情都并不大深。倒是和七少爷、八少爷还算得上交好。
七娘子心中不禁暗暗警惕:四郎、五郎要是养得太娇了,很可能也会如许凤佳一般,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如今天下太平,又哪里有战场去磨砺他们?
如若养得太纨绔,不要说到了地下,有没有面目见五娘子,现放着十年二十年后,家里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她就笑着和许凤佳商量,“既然大哥大嫂都是这样省事的性子……说起来,三郎今年也才五岁,正是开蒙的年纪,一并二郎也还没有进私塾念书呢,我看呀,要不然就昂四郎、五郎跟着哥哥们一道开蒙,大家彼此做伴也是好的。”
许凤佳这才想起来。“噢,年后两个孩子要开蒙了——行啊,你做主就行了!”
提到四郎、五郎,就还是这样事不关己的样子……
七娘子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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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她亲自去绿天隐看于安。
小萃锦虽然不大,但也颇有几个幽雅的院落,于安和于平、于翘三人一起,分住了满是丝萝乔木的绿天隐,即使在冬日进去,这里也有一两株松柏,就给冰天雪地里添了一丝绿意。
七娘子这还是第一次进几个庶女的住处,她站在院子里望了望,倒是先见到于翘在后窗边上坐着,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看。透过玻璃窗看进去,也看不清是一本什么书,她看得极为用神,一边看,一边口中还张合不休,不知在念叨着什么。还是七娘子冲她挥了挥手,她才一下回过神来,冲七娘子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看书。
立夏倒是来过几次,为七娘子送东西给三个妹妹们。她将七娘子领进了后进东厢,于安已经是迎了出来,面上透了盈盈的笑意,“辛苦嫂嫂,我还没有去明德堂谢您,又劳烦您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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