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久,只听脚步声响,却是许凤佳进了里间,他一边脱衣服,一边笑道,“怎么,是还没有进去,还是已经出来了?”
去陪嫁庄子上带人的事,就是许凤佳一手安排,七娘子的打算,他当然也心中有数。七娘子看了他一眼,跳下炕道,“杭妈妈和小王妈妈都到偏院去了,我服侍你换衣服吧。”
她的神色也已经回答了许凤佳的问题,世子爷神色一动,“怎么,那小丫头还不是个善茬?”
“她要真的被吓一吓,就什么都招了,这案子也绵延不了这样久。”七娘子疲惫地笑了笑,又道,“我就是觉得奇怪……”
“怎么?”许凤佳就靠到了炕前,他不无遗憾,“本来还想见识一下你审案的风采——你是奇怪什么?”
“自从于安说了小松花的事。”七娘子就分析给许凤佳听,“我早就吩咐小黄浦、白露甚至是几个妈妈,暗地里起了肖家的底。这家人全家都是秦家出身,这一向母亲对他们也并不太差,亲戚朋友,无不是母亲的陪嫁。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买得动他们,让他们一家上下,都甘心当别人的枪呢。”
她看了许凤佳一眼,秀眉微蹙,“就说那个邱十三,按照现在的线索,他本来是来这里找工的,后来在当地看上了肖大妞,于是两人结为夫妇,回河北老家去了。怎么不过一两年的工夫,就进了军队,又积功升到了百户?”
一边说,七娘子一边翻出了封锦的信,又细看了起来,她屈指算了算,道,“按表哥这边说的,两年前你在广东的时候,他正好是旗长,虽说底下也就是五十人,但大小是个官,一个新兵蛋子,是怎么能升得这样快的?”
许凤佳不禁又摸了摸胸口,似乎要透过自己厚实的脊背,感受到后背上残留的伤疤。他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邱十三,自己背后也有人?”
七娘子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呀,你看表哥信里说的。他已经是列入了升迁的名单,资料是被表哥看过的,所以前几个月我对表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影影绰绰有这么个印象,却是一直想不起来,正好是月初广东那边回报过来,表哥才想起来这个邱智是有个外号叫做邱十三。这两年里,他是才升了百户,又要有小升迁了……没有银钱开路可怎么行?可邱家要是这样富庶,邱十三至于要娶肖大妞为妻吗?这里头的每一件事情,都很透着蹊跷。”
原来封锦当时信中写明,自己在年前审阅过一批即将被提拔的军官名单,又部署燕云卫对这些军官进行过基本的身家调查,当时就曾经接触过邱智的资料,隐约记得他有个外号叫做邱十三的。
只是他日理万机,读过的资料不知凡百,竟是到一两个月后,再调阅报告时无意间见到,这才想起来。正好广东那边的燕云卫已经有了回馈,说是广州能找到的邱十三有七八个,也附上了这七八个邱十三的基本情况。他再一检查,见唯一一个成婚的邱十三便是邱智,于是就将邱智在燕云卫留档的基本材料先送给许凤佳,自己又写信让广州那边的燕云卫分部,尽速调查邱智的底细。
也因此,七娘子手头的这一份资料,竟也并不完全,只是粗略地记载了邱智的家庭情况,说他有一个妻子肖大妞,尚未生育,还有两房小妾,为官不过不失,可以说得上是中庸之才。对于邱智本人的出身来历,私底下的金钱往来,家业情况等等,是一概欠奉。不过对邱智本人在军中的履历倒是记载得很清楚:他的确是参与过许凤佳当年的那一场南洋之战的。
小松花一家,姐妹相隔千里,却都影影绰绰地和六房的坏事有些关联。就算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也足够让人疑心这邱智在南洋之战中扮演的角色了。可惜他为人并不出挑,许凤佳竟是连这个人的长相都不记得了,两夫妻看了信,他也是着急写信下广州去,要将这个邱智带到京城来审问一番。不过当时京广相隔千里,押解上京的事,也不是说办就能办的,暂时这重重疑团,还是要着落在小松花一个人身上。
虽说昨晚两人已经定下了方针,但许凤佳依然有些兴奋,他在当地走了几步,又搓了搓手,忽然道,“不行,你只是不让她吃饭睡觉,这算什么?我看,还是得用刑——”
刑字话音未落,七娘子已经白了他一眼,“你是唯恐屈打成招这四个字,会被父亲忘记,所以要用这样的手段,提醒他老人家想起来?”
她略带烦躁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最棘手的地方,还不在于口供……以一家人的性命相逼,那丫头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去?”
许凤佳也嗯了一声,轻声道,“还是看能不能找到物证了。”
这件事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在于能不能找到足以说服平国公的物证。否则如若单凭口供就可以定罪,七娘子马上把小松花毒打一顿,逼迫她承认是太夫人指使,则什么麻烦都不会再有。只是经过三年之后,即使小松花会松口认罪,但能不能找到证据,实在还是两说的事。
七娘子努力振奋Jing神,淡淡地道,“凡走过,就不可能没有痕迹。且先看这丫头什么时候松口了。”
她寻思了片刻,